波兰风格的明星之路

说道肯定人生的时刻，我想起了20世纪70年代末自己在波兰担任富布赖特交流讲师（Fulbright Exchange Lecturer），讲授英语作为第二语言时的情景。当然，波兰当时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我和一些波兰教授一起组织了一个讨论小组，他们都在努力提高自己的英语技能，讨论的话题常常是波兰人的工作情况是多么令人沮丧和失望。国内的制度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几乎没有人有动力去努力工作，在工作中也没有出色的表现，因为这些事情不能得到很好的回报。一般来说，人们只是把时间投入到工作当中，然后等着回家。从表面上看，不管是逛商店还是在办公室，波兰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性格阴郁、态度冷漠。

但是，波兰人在其他地方可以投入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他们组织了一些社交俱乐部，在某种程度上独立于政府。有帆船俱乐部、滑雪俱乐部、编织俱乐部、语言俱乐部、跑步俱乐部、歌唱俱乐部、刺绣俱乐部和缝纫俱乐部，还有一个俱乐部，你可以在业余时间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在这些俱乐部可以参加轻松的活动，摆脱日常生活的烦扰，享受一点生活。

有一天，我妻子提议，我们应该参加一个交谊舞俱乐部，学习如何跳快步舞和狐步舞。听起来很有趣，所以我们就去参加了。我们所经历的基本上是国标舞练习，类似于海豹突击队的训练。教练和他的搭档正在参加欧洲级别的舞蹈比赛。俱乐部里较优秀的成员参加了波兰国内的全国性比赛。每一次练习都是漫长、严格、苛刻的。从第一天开始，你就在为每一支舞的完美表现而努力。男士们就像不断重复着完美舞步的机器人，女士们也紧跟其后，他们舞步完美，精准的手势透过指尖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们看起来就像打鸡血一样精神充沛。在维也拉华尔兹舞中，舞伴们的盆骨靠在一起，上身向外倾斜，把头转向一边，腰部以上的部位像木板一样僵硬。在腰部以下，他们的腿疯狂地摆动，连成一个完美的圆圈，在屋子里以不可思议的一致性流畅地表演着。

在这次比赛中放弃，让我有可能回来，并且享受到的成功乐趣，这是第一次的胜利无法比拟的。

很快我就明白了，舞蹈俱乐部根本不是为了好玩。这是一个出口，一个机会，为舞者实现他们的潜力，超越日常生活的挫折，成为明星，为他们的生活注入意义。我后来发现，这是波兰社交俱乐部的典型特征。波兰人没有把他们的精力和热情投入到工作活动中，而是投入到这些替代性的追求当中，在那里他们可以更充分地表达自己，并获得实现崇高目标的满足感。

过去我常在居住的那个城市周围慢跑。而且我是唯一一个在那里跑步的人。当时跑步热潮还没有传到波兰，所以在弗罗茨瓦夫（Wroclaw）看到有人沿着街道慢跑是很奇怪的。我没有为任何的比赛或者特别的赛事而做跑步训练。我只是出于健康的目的，所以从来没有跑得很努力。当有汽车经过时，司机们常常会摇下车窗对我喊：“加油！加油！”他们是在告诉我要加快速度。

波兰人倾向于实话实说。这个告示牌警告说：“当心狗，绝对不开玩笑！”

我想，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波兰人会想到去跑步俱乐部里跑步。我相信，在跑步俱乐部里跑步和在舞蹈俱乐部里跳舞的模式是一样的。换言之，在任何时候都要全力以赴，否则你为什么还要跑？看到有人沿着街道慢跑而没有尽力，很难不被路过的人视而不见。那些对我大喊大叫的波兰人，并不是让我难堪；相反，他们在鼓励我追求崇高的目标，而不是满足于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