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句子
在第一阶段,孩子们对语法一窍不通,也不会把单词连在一起,更不会造句,不过,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单词均包含完整意义。例如,孩子口中的“起(up)”一词就意味着“我想要起床(I want to get up)”或者“把我举起来(Lift me up)。”“帽(hat)”指的是“戴上我的帽子(put on my hat)”“我要戴上我的帽子(I want to put my hat on)”“我戴上帽子了(I have my hat on)”或者“妈妈戴了一顶新帽子(Mamma has a new hat on)”。“爸爸(father)”一词可能指代“爸爸来了(Here comes father)”“这是爸爸(This is father)”“他叫爸爸(He is called father)”“我想要爸爸过来(I want father to come)”或者“我想从爸爸那里要这个或那个(I want this or that from father)”。可以说,上述含义与孩子的记忆印象存在模糊关联,当看见父亲或者希望看见父亲时,又或者发现了与父亲相关的事物,儿童便发出了“爸爸(father)”的语音。
不过,正如诸多学者指出,这种现象并非意味着孩子所用的是独词句(one-word sentence)。我们可以说“鼓掌(clapping our hands)”是一句话,因为它与另一个完整句子“这真是精彩绝伦(This is splendid)”表达了同样想法(或者同样心情)。事实上,这种由一个单词构成的“句子”预设了某种具体的语法结构,而儿童的表达缺乏这种语法结构。
许多研究者宣称儿童初学话语时,他们发出的声音并非传达信息,而是表达渴望与需求。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夸张,因为儿童看到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玩具,又或者刚刚能够叫出自己所学事物的名称时,其发音实则明确传达自己的喜悦心情,因为此时的儿童并无强烈的情感与表达需求,也不会说太多话,并且他很快会发现,当他通过某种声音把愿望表达出来的同时,他的愿望更易实现。
1岁7个月的弗朗茨通常会把手伸向特别想要的事物,口中发出升调长音“m”以此传达自己的渴望。例如,晚饭时想要喝水,他就会这么做。一天,他的妈妈说:“现在看看你能不能说出‘水(丹麦语vand)’这个词。”他便发出相似的词音,并且很高兴地发现以这种方式,自己得到了水。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之前所发之音,这个声音就是密码能够为他带来自己想喝的水。到了第二天,笔者在为自己倒水,儿子便发出了“van,van”的语音,我马上给他水喝。在过去的24小时里,他未曾听到大人再次说起该词,也无人提醒他。重复几次后(因为他一次就喝几滴水),他第一次正确读出“水(van)”这一单词。该词在第二天的晚饭时再次出现,因为弗朗茨不停地要水,多少有些烦人,妈妈便说:“宝宝,要说‘请’。”他立即说出“Bebe vand(水,请)’”。这是弗朗茨首次把两个单词连接在一起使用。
在随后的句子无结构时期,孩子把越来越多的单词随意地组合在一起,从而造成词序的混乱,如“My go snow(我想去外面玩雪)”,当妈妈“砰”的一声打碎了爸爸的台灯(lamp),一位2岁1个月的丹麦孩子会说(发音并非正确):“哦,爸爸,台灯,妈妈,轰(Oh papa lamp mother boom)。”看到爸爸从帽子里拿出玉米喂母鸡,他会说:“爸爸,鸡,玉米,帽(Papa hen corn cap)。”
1岁10个月的弗朗茨路过邮局,便吐出几个丹麦语单词:“邮差,房,带来,信(post,house,bring,letter,单词之间均有停顿)”。笔者断定他之前听到别人说过这些单词。而在同一月,他把球抛得很远,说了句:“dat was good”。这显然不是句子,只是重复了别人对他讲过的话而已,并将单词拼凑在一起,认为该句话意为“真棒”。这为他们后来理解“that”和“was”在其他句法搭配中的作用铺平了道路。
在习得语言的过程中,特别是当他们早期尝试造句的时候,“拟声构词(echoism)”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事实上,儿童会模仿别人对他们所讲之话。因此在学习外语的同时,试图模仿外语人士的说话方式是一种极为不错的办法。通过此方法,措辞、词序、语调都会牢牢地印刻在学习者的头脑当中,等到需要之刻,大脑便会自由提取。当然,成年人会有意识地选取记忆,儿童却不用这般思考,他们会大声重复大人所说的话,假如句子很短,儿童的短时记忆可以容纳,他们甚至会完整重复。不过,最后的效果也要看机率,孩子们说出的并非总是有意义的或者发音完整的句子。他们显然是在半懂不懂的状态下进行重复:
原义:“Shall I carry you(我应该带你吗)?”——1岁9个月的弗朗茨:“Carry you(带你).”
原义:“Shall Mother carry Frans(妈妈要带弗朗茨吗)?”——“Carry Frans(带弗朗茨).”
原义:“The sky is so blue(天真蓝).”——“So ‘boo’.”
原义:“I shall take an umbrella(我应该带把雨伞).”——“Take ‘rella’.”
拟声构词这一特征在儿童心理学史中常常被学者关注,但似乎没有学者能够看清它的全部意义。甚至,最敏锐的观察者梅伊曼指出,在儿童语言习得的过程中,拟声构词毫不重要。笔者认为,拟声构词确实解释了儿童语言学习的诸多方面。首先,我们来回忆一下儿童使用的残词,例如:“chine(machine)”“gar(cigar)”“Trix(Beatrix)”,等等;其次,儿童更喜用间接疑问句而非直接疑问句,比如“父亲,你为什么吸烟(Why you smoke,father)?”这句话除了表明儿童效仿“告诉我,你为什么抽烟(Tell me why you smoke)?”之外,再无其他解释。相比于英语,拟声构词在丹麦语中发挥着更大效用,此类句子结构常常受到丹麦父母的关注。另外,丹麦儿童的拟声构词句中还具备颠倒词序的特点,在丹麦语中,动词一般会置于首个副词之后,如“nu kommer hun(Now comes she)”等,但孩子却将动词置于句中的任意位置:“kommer hun(comes she)”等。另外,不定式使用极为频繁,这是由于孩子在句末听到不定式,而不定式又依赖之前的情态动词,如“can,may,must”。因此,“Not eat that”是儿童对“You mustn't eat that”的效仿。在德语中,不定式依赖于前一单词已经成为命令的标准词序,如“Nicht hinauslehnen(不要探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