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语言学与汉语研究(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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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研究的重要性及国内外已有研究

2.1 研究的对象和研究的重要性

本文谈论的是会话互动中的基本单位(fundamental units in interaction)。这一课题最早是在互动语言学的三大源学科学界普遍认为互动语言学学科的缘起和发展与人类语言学(Anthropological Linguistics)、话语-功能语法(Discourse Functional Grammar)和会话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这三门学科或研究范式密切相关。有关互动语言学的发展简史可参看Schegloff、Ochs和Thompson(1996)以及Couper-Kuhlen和Selting(2001)的详细介绍。之一会话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的经典之作Sacks、Schegloff和Jefferson(1974)中提出的。从会话分析的角度看,这一基本单位指的是话轮构建单位(turn-constructional units, TCUs),它和交际双方话轮的顺利接替密切相关,因为TCU具有可投射性,即具有可以预示本话轮的结束、下一话轮的接续的可能性。而真正完成了话轮投射作用的TCU,我们叫做最佳话轮投射单位(most relevant turn-projection units, RTPU)“最佳话轮投射单位”这一术语是陶红印教授建议笔者使用的,后文会有详细讨论。。所以,在Sacks、Schegloff和Jefferson(1974)中,三位作者呼吁语言学家要积极探索TCU的语言资源(language resources)在话轮投射中的作用,并要对TCU的性质进行深入理解和研究。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和TCU相关的另一个重要概念TRP,它是指话轮转换的相关位置(transition-relevance place, TRP)。用下图1所示来说明:当说话人A在话轮A中接近第一个话论构建单位(TCU1)的可能终止的位置(trp1)时,有可能向下一个说话人B交接话轮,这说的是一种可能。若在此处没有发生话轮接替,该话轮A继续进行下去。当说话人B的话轮交接恰好发生在当前话轮的构建单位(TCUn)可能结束的位置(TRPn)时,那么这一段迫近结束的范围就是该话轮转换的相关位置,也就是下图1中的TRPn处,此处才是真正实现了话轮的接替,之前的trp1到trpn-1都只是潜在的具有话轮转换可能性的位置。

图1 会话结构中TCU和TRP示例说明图

互动语言学研究认为,在会话结构中,话轮的依次交替构成会话;TCU构成话轮,它有单TCU话轮和多TCUs话轮之分。话轮的交替,是下一说话人根据上一说话人话轮中TCU的投射所提供的各种线索,来预示或判断当前话轮的即将结束和下一话轮的马上开启。那么,当一个话轮中有多个TCU时,哪个TCU的完结才具有投射作用?究竟是哪些因素在帮助说话人给出即将投射的线索?听话人又是根据哪些因素来识别投射的线索从而顺利接替下一话轮?这些因素包括句法的、韵律的、语义的、身势的等,它们又是如何相互作用来确保会话交际的顺利进行?上述问题都与会话交际的基本单位这一互动语言学的核心问题分不开。

最后说明一下,互动语言学讨论的TCU和文章第一部分谈论的汉语的“句子”之间的关系。吕先生已经很敏锐地阐述了要从交际互动的角度来理解汉语的句子。其实不光是汉语,像研究英语句子的学者也是这么做的,比如Lerner(1991)提出的“进行中的句子(sentences-in-progress)”;Auer(1992)讨论的“永不结束的句子(the neverending sentence)”;Ford et al.(2002)分析的“话轮延伸(turn increments)”的现象等。自吕先生提出在对话交际中理解句子的概念后,该观点在汉语学界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直到十多年前,汉语研究学者陆镜光(2002、2004、2005)的系列研究才真正印证了吕先生的一些想法,但是陆先生关于汉语句子延伸现象、增额(increment)现象和在进行中识别句子的研究更多是受西方会话分析和互动语言学研究范式的影响。

另外,早在Sacks、Schegloff和Jefferson(1974:702)中就谈到了话轮构建单位的语言形式“就英语而言,不同类型的单位(指TCU)包括句子、小句、短语和词汇等结构”。那么,就汉语而言,句子作为语言的动态单位,它是由词、短语等加上语调实现的(朱德熙,1985)。可见,句子和话轮构建单位的语法形式密切相关。因此,要在对话中理解句子,也就是说要将其放在话轮交替中去看它对会话交际的贡献。

2.2 对国内外已有相关研究的简评

国内有很多学者虽然不是直接从会话交际或篇章的角度来研究基本单位的[陆镜光(2002、2004、2005)、沈家煊(2012)、王洪君和李榕(2014)除外],但是这些成果对本课题的研究都有较大的影响和启发。这些研究包括:范继淹(1985)的“句段结构”;朱德熙(1985)的“词组本位”;邢福义(1995)的“小句中枢说”;陆镜光(2002、2004、2005)的“延伸句”;宋柔(2008、2013)的“标点句”;沈家煊(2012)对Chao(1968)“零句”和“整句”的进一步深入阐释;王洪君(2011)、王洪君和李榕(2014)提出的“逗”和“句断”等。国外的相关研究起步较早,从CA研究的开山之作Sacks et al.(1974)起,一直到最近关于互动交际的基本单位的研究都还在持续着(参看:Houtkoop & Mazeland,1985; Lerner,1991; Aure,1992; Miller,1995; Ford & Thompson,1996; Ford et al., 1996; Schegloff,1996; Tao,1996; Selting,1996、2000、2005; Ford, 2004; Clayman,2013等)。这些研究都极大地丰富了互动语言学的发展。

关于上述文献的内容介绍请分别参看王洪君、李榕(2014)和乐耀(2014)的研究,在此不赘述。这里需要从研究方法上对以往的成果做一个简评。以往的研究,无论是找语法研究的基本单位,还是确定会话分析的TCU,很多学者的工作程序是从结果入手,即从语言成品里解构(deconstruction)出某一级语言单位,这是一种静态而非互动交际的研究视角。当换一个角度,从动态的建构(construction)角度来看,是怎样的单位组合在一起成为人们日常会话的交际单位。对会话的基本单位而言,就要看单位和单位之间的组合如何构建整个言谈的话轮转换体系,从而使交际顺利进行下去。另外,在交际中考察会话单位,涉及的因素不仅局限于静态的语法单位,还会涉及韵律、会话行为,甚至副语言的因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