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论上帝的统一的和分别的道，什么是神圣的统一与分别

1. 《圣经》所赞颂者，乃整个的神圣本体——不管绝对的善把祂规定和启示为何。我们又能怎样不这样来理解上帝的至圣之道呢？因为这已经宣布了，上帝在说到自己时是这么讲的：“你为什么以善事问我呢？除了上帝以外，没有一个良善的。”问句见《马太福音》十九章17节，回答见《马可福音》十章18节。我在其它地方对这些全都作过讨论，并指出《圣经》中一切与上帝有关联的名字在被称颂时都是针对整体、全部、充分，和完全的神圣性而言的，并非只是说到祂的任何一部分；它们全都是不可分地、绝对地、毫无保留地，而且是整个地关于上帝之全体的。正如我在我的《神学论》中所指出的，任何否认这些名字是关于上帝的整体本质的，都可以说是渎神了，这是斗胆大不敬地企图割裂绝对的统一体。

所以，所有这些名字都必须是关于整个上帝的。事实上，绝对善的道这么说到自己：“我是善。” [69] 有位圣灵充满的先知还向“善的灵” [70] 唱了一首赞美诗。同样，上帝还说“我是自有永有的”。 [71] 如果人强要用这些名字表达上帝的一个部分而非整体，他们又怎么来理解这些话：“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太一”， [72] 或“惟有你永不改变”， [73] 或“从父出来的、就是父的真理”？ [74] 如果他们不接受整个的神主是生命，那么下面这些话中的真理又何在呢：“父怎样叫死人起来，给予他们生命，子也照样随着自己的意思给人以生命”， [75] “赋予生命者乃是圣灵”。 [76] 当论及整个的神灵对全部世界的统治时，《圣经》中有多少次在上帝之中的父与子的问题上是既对圣父又对圣子使用“主”这一词语啊。 [77] 圣灵也是“主”。 [78] “美”与“智慧”二词也一样，都是形容上帝的整体的。《圣经》还弘扬了一批关涉到整个上帝的词语如“光”、“神圣化的力量”，以及“原因”，用来赞颂整个上帝。这也适用于“一切来自神”， [79] 以及更具体的：“万物都通过祂并为了祂而被创造”和“万有靠祂而立”， [80] “你发出你的灵，它们便受造”。 [81] 事实上，这一切都被圣道自己总结为：“我与父原为一”，“凡父所有的，都是我的”，以及“凡是我的都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82] 而且，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属于圣父和圣子的，圣子也会将其归于在祂的统一之中的圣灵。这里我想到的是圣工、礼拜，从不出错也从不穷竭的原因，对丰饶的恩赐的分发。真的，在我看来，一个人受了《圣经》的教养之后，如果不是生性邪恶，决不可能否认上帝的属性在其所有的真理与意义中是关于整个的上帝的。所以，从以上简短而不系统的讨论可以得出(我在别的地方有一个根据《圣经》而作出的关于这一问题的较长论证与分析) [83] ：不管我们解释的是哪一种圣名，它都是关涉整个上帝的。

2. 我相信，任何说我们的方式混淆了上帝之中的区分的人都难以证明他的话是对的(甚至对他自己)。这方面他不仅与《圣经》冲突，而且也与我的哲学相去太远；如果他从未想到过《圣经》的神圣智慧，那我又怎样能引导他达到对上帝之道的真正理解？不过，如果他注意《圣经》的真理，那么就有了准则，有了光；借助这光我便能尽力为自己驳护，并从而肯定上帝之道的运作有时无区别，有时有区别。这样我们就不应当在没区分时作出区别，也不应当把区分开的东西堆拢在一起。我们应当尽我们的能力追求，向神圣的光芒抬起眼来。让我们在神圣的启示中接受到最可爱的真理标准，并保存蕴于其中的宝藏，不作任何添加，也决不以任何方式削减或歪曲它。如果我们守望《圣经》，我们也会被《圣经》所守望；我们卫护《圣经》，也会被《圣经》所卫护。

3. 统一的名是用于整体的神主的，这一点我以借助《圣经》中的例子在《神学论》中做了充分证明。这包括这样一些称号：超越的善、超越的神圣、超越的存有、超越的生命、超越的智慧。这些词以及相似的其它词都是关于一种超级充沛的否定性的。同样，具有原因意义的名字，如善的、美的、存在的、赋予生命的、智慧的等等，也是用于一切良好事物的原因，以指明祂赐予的种种美好事物。

有些名字是表达区分的，“圣父”、“圣子”、“圣灵”的超越名称，以及相应活动便是如此。这里的称号不能相互交换，也不能共同使用。另外，还有一种是区分开的，即在我们当中的耶稣的完善的和永不改变的存在，以及所展示出来的祂的存在与祂对人类的爱的神秘。

4. 不过，我想我们还得更深入地解释言说神圣的统一和区分的全面方式。这么做我们便能澄清我所要讲的，从而便能尽量地移去混乱与含糊，以便用尽可能清晰、智慧，和有条有理的方式言说。

正如我在其它地方所说的，那些完全投入我们的理论传统中的人坚信，神圣的统一乃是一个坚固者的隐秘的、持久的和至高无上的基础，这远远不可言说、不可认识。他们说神主之中的分别是由于上帝的仁爱的过程与启示。他们还根据《圣经》说在统一与分别的内部尚有一些特别的统一与区分，正如上面已说到的。故而在说到超出存在之上的神圣统一时，他们肯定道：不可分的三位一体在一共有的、未区分的统一体之中，维系着祂的超本质之本体、超神圣之神圣性、超美好之美好、超出一切存在者的无比独特的自身同一，超越“一”之泉源的“一”，其不可言说性、诸多名称、不可知性，其完全属于概念领域，其超出一切肯定与否定之上的对万事的肯定和否定，以及最后，人也可以说，神圣位格的持存与建立——这些位格是完全未区分的和超越的统一体(即“一”)之泉源。

这儿让我举一些我们都看到并熟悉的例子。在一间房子里，从各盏灯射出的光是完全地相互渗透的，然而各自又是明白有别的。这里有统一之中的区分，又有区分之中的统一。当一间屋子里有许多灯时，只有一个未分别的光；从所有这些灯，产生了一个没有区分的光亮。我不认为有人会从容纳所有灯光的空间里，把一盏灯的光从另一盏灯的光中区分开来；一盏灯的光也不可能与其它灯光分隔地被看见，因为它们完全混在一起，虽然它们同时是完全不同的。假如有人把一盏灯带出房子，这灯光的离去既不会减弱其它灯的光亮，也不会对之有所增益。正如我已解释过的，光的整个总体，也即产生于火焰的物质实体并闪耀于空中的光，并非任何混淆与部分的拢集。

现在让我们回到超越存在的统一体。我是说，它不仅超出有形物体的统一之上，而且也超越了灵魂的统一，甚至超越了心智自身的统一。这些心灵纯洁地、超自然地、彻底地拥有着与上帝相像的天国之光。它们共同地参与在一起拥有这光，而它们的共有与它们在超越万物的统一体中的共享是相称的。

5. 神学在处理超存在的对象时，也诉诸于区分。我这不仅仅是说，在一个统一体中，每个不可分的位格是以不错乱、不混淆的方式建立起来的，而且是说，超越的神圣产生活动的属性是不可互换的。圣父是实际上超越存在的神主的唯一源泉，圣父并非圣子，圣子亦非圣父。每个神圣的位格都永久拥有自己值得赞颂的品性，在此我们便看到，统一体以及在不可表述的统一和上帝的实体之中的区分的例子。

另一方面，如果区分可以适于(描述)无区分的神圣统一体的仁慈进行过程——上帝自身之善满溢，将自己向外流溢成多样性——那么，甚至在此神圣的区分活动中统一的事物，也成了上帝不可阻挡地分发存在、生命、智慧以及其它全然创造性的善的恩赐的行为。正是由于这些恩赐，那被万物分有而自己却不再分有(更高级的事物)的事物，即至高无上者，才被分有过程与分有者而赞颂。分有者总是分有整体，不会只分有某个部分；这一点对整个上帝都是一样的。正如一个圆中，圆心是被环绕它的半径所共同分有的。或者以印章为例：一个印章所盖的许许多多印痕都分有原型；在所有印痕中，印章都是整个地出现的，没有哪个印痕只分有一部分印。

不过，全然创造性的神主的不分有性远远超出这类比较之上，因为它在知觉的范围之外，而且与任何分有它的东西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6. 也许有人会说印章在其所有复本中并不是完全等同的。我的回答是：这并不是因为印章本身，因为印章自己是向每个印痕全部地或同等地输送了自己。但接受印压的物质是不同的，所以那同一个完全一样的原型产生的印痕便不同了。如果物质柔软、易塑形、平滑，如果上面还没盖过别的印，如果物质不硬不固，如果不是过分的软和易于熔解，印上去的痕迹便清楚、明白、保留得长久。但是如果物质缺乏这种接受性能，那么便会造成错误或模糊不清的印痕，或导致其它由于分有时的不接受性而产生的结果。

分别的一个例子是上帝施惠予我们的那次仁慈行为：超越之道完全彻底地采取我们人的形态，并且做一切非常适宜的工作和受难，在祂的神圣的人的作为中提升。这一切，圣父与圣灵都未经历；当然，除非我们是在说那仁慈的和爱人的神圣意志，以及上帝在人的领域中的整个崇高无比，和无法言说的行事，如此行事的上帝作为上帝，并作为“上帝之道”是不会变更的。

所以，我们在论证中努力根据未区分的和区分的情况来区分或统一神圣的属性。

7. 《圣经》中所启示的神圣本质中的统一或区分的所有原因，我都在《神学论》中尽我最大能力根据各自具体情况而系统探讨过了。在解释有些原因时我提出了一个真解释，并由此而引导纯粹而圣洁的心灵去面对《圣经》的辉煌景象。在解释另一些原因时，我追随神圣传统，并企图以一种超出理智工作的方式去把握这些奥秘。因为真理乃是如此：一切神圣的东西，甚至一切启示给我们的东西，无不只有通过它们所分有的一份而被认识。它们的真正本质，即它们最终在其根源与基础中之所是，乃是超出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存在，和所有的知识的。比如，当我们把“上帝”之名赋予那超越的隐秘者时，当我们称祂为“生命”或“存在”或“光”或“道”时，我们的心智所把握到的其实无非只是向我们显明的某些行动，这些行动圣洁化并产生存在，引起生命，给予智慧。至于我们，当我们思索那奥秘并努力挣脱我们心智的一切工作时，我们却发现自己无法见证神圣化、生命，或与万物之绝对超越的原因有任何真正相像的存在。我们从《圣经》中知道圣父是神主之源头，而圣子与圣灵可以说是神圣的分枝，是上帝的盛开之花与超越之光。可是我们既说不出，也不明白这是如何可能的。

8. 我们的理智行为至少可以达到这一步：了解一切父和子的身份都是圣父与圣子的最高源泉赐予我们及天界力量的。这就是与上帝相像的心灵产生的原因，以及为何它们被命名为“众神”或“众神之诸子”或“众神之父”。这种父的身份与子的身份的完善化所取的方式是灵性的、非形体的、非物质性的，并且是在心灵的领域中完成的；这是超出一切概念性的非物质态和一切神圣态的圣灵的作为，这也是全然超越一切神圣的父与子的身份的圣父与圣子的作为。实际上，在原因与结果之间不存在精确的相像，因为结果只能在自身中拥有与自己相称的起源形象，而原因本身却处于超出结果之上的领域之中，这一点由关于它们的根源的论证可以说明。试举一熟悉的例子，“欢乐”与“悲伤”是我们心中的欢乐与悲伤的原因，可它们自己却并不具有这种感情。温暖与灼烧别物的火自己却不能说被灼烧或温暖了。同样，如果说生命自己生活着或光自己被照亮了，显然是说错了；除非这些话是用来指另一个意思，即结果在原因中乃是更充分、更真实地预先存在着。

9. 神学中最明白的思想是耶稣为我们而作的神圣的道成肉身，但它却不能被包容于词语之中，也不能为任何心灵所把握，甚至不能为最前列的天使之首所把握。对我们来说，祂化身为人这事全然是神秘的。我们没办法理解祂如何能以与自然相背的方式从一个童贞女的血中生成。我们无法理解祂如何能脚不湿地、身体有重量地在翻滚的水面上行走。 [84] 我们也不理解与耶稣的超自然本性有关的任何其它东西。

我在其它地方对此已讲过许多，我的著名老师在其《神学要素》 [85] 中也令人叹服地赞颂过那些他从神圣的著述者处所直接学到的东西，以及他自己对《圣经》的明晰而辛勤的研究所发现的东西，或者通过更神秘的灵感——不仅学习，而且体验神圣的东西——而得知的东西。他对这些事有“同感受” [86] ，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他在教育之外与它们有一种神秘的完全联系，有完全的信仰。我想用最简短的方式述说一下他杰出地判断了许多奇妙异象。关于耶稣，下面就是他在《神学要素》中所谈的。

10. 根据最圣洁的哈尔罗修斯的《神学要素》。耶稣的神性是万物的实现的原因，这一神性的部分与整体是如此联结的：祂既非整体，亦非部分；同时，祂既是整体，又是部分。在祂的整全统一体中，祂包容着整体与部分；但祂又超越了这些，并先于这些。这种完善存在于不完善者之中，作为它们向善之泉源。但祂还超越了完善，祂在完善者中显示为超越并预示它们的完善。祂是形式，祂使无形者产生了形式。但祂又超越了被形成者中的形式。祂是充满一切存在者的存在，但又不为一切存在所影响。祂是越出一切存在之上的超存在。祂为一切源泉与秩序设定界限，但祂自己却居于所有源泉与秩序之上。祂是万物的尺度。祂是永恒，而且祂高于、先于永恒。在匮乏处祂是充足，在富足处祂是超充足。祂是无法表达，不可言说的；祂超越心灵、生命和存在。祂是超自然者的超自然的拥有者。祂是超越者的超越的拥有者。

出于爱，祂却降临到我们这一层次的本性中，并化为一种存在者。超越之上帝却有了人的名。(这些事超出了心智与语词之上，我们必须充满敬畏地赞颂)在这一切当中，祂仍是祂自己——超自然的，超越的——祂参加到我们的本质中，自身却没有变化、没有混淆。祂的充分本性并不受其不可表达的“虚己” [87] 所影响；而且最令人惊奇的是，祂虽身处我们的本性的事物之中，祂却仍旧是超自然的；虽然身处存在物之中，祂却依然是超越存在的。祂从我们取了属我们本性的东西，但祂在此却也依旧是超出我们的。

11. 这些就谈到这里。让我们继续向前讨论，我必须试图解释用于上帝的分别存在的共同的和统一的名字。我现在应当厘定我所定义者是什么意思：如我已说的，“神圣的区分”一词是用来指至上之上帝的仁慈(产生)过程的。上帝被恩赐给万物。祂在善的给予中流溢向万物。祂以统一的方式区分开来。祂分为几重，然而又保持为单一。祂散布于一切之中，但却不失为一统一体。既然上帝是一种以某种方式超越了存在的“存在”，祂将存在赋予万物，并使整个世界得以产生和存在，那么可以说祂的单一存在被多重化了，因为祂从自身中将如此之多的事物带入存在。但祂仍然是一，一点也没失去自己。祂在杂多中保持为一，在流程中统一，在区分行动的虚己中仍然充足。祂超越地胜过万物的存在，祂借助于不可分割的活动引导万物向前，但并不因此消损其丰沛的内容。祂是一，而且祂将自己的一分布给宇宙的每个部分以及宇宙总体，既给单一者，又给多重者。祂以一种变的和超越的方式是“一”。祂既非一个复合体的一个部分，也不是一个诸部分的总和。祂的“一”决不是这种类型的，因为祂并不分有统一体，也不拥有统一体。祂之为一的方式与所有这一切截然不同。祂超越了存在者中的统一。祂是不可分的复多体，不被充满的超级充足；祂产生着、完善着、保存着一切统一与一切复多。进一步讲，既然有许多人尽其可能地在其恩典之下被提升至圣洁状态，那么在此不仅有上帝之区分，而且有那唯一之上帝的实际复本。事实上祂并不亚于原型之上帝，即不可分地居于一切个体之中的超神圣的超越地唯一的上帝，这上帝在自身中是未区分的统一，混杂和众多不会由于祂临在万物而产生。

这一思想是被超自然地给予那位神圣启明中的向导、那位世界中的光的。 [88] 我和我的教师都受这位深知神圣事物者的引导。他在圣灵启示下，在自己的神圣文字中这么写道：“虽有称为神的，或在天、或在地，就如那许多的神，许多的主。然而我们只有一位上帝，就是父，万物都本于他，我们也归于他；并有一位主，就是耶稣基督，万物都是借着他而存有，我们也是借着他而存有的。” [89]

在神圣的领域中，统一的地位比区分要高。它们处于最先，而且就是在太一保持着自己的单一性的同时向外转为区分时也保持为统一。我将用启示于《圣经》之中的圣名，尽我所能赞颂这共同的和统一的区分活动、这全体之上帝的美好进程。不过，正如我已说的，有件事我们必须明白：所有上帝的美好名字，即使是在用于神圣位格的任何一位之上时，也必须被看作是毫无分别地属于整个神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