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褪尽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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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杂忆

那时候,我们在学习国语上花费的工夫最多——

每天早晨,我们到校后的第一件事是早读。这时我们坐在院子墙根下的条凳上,个个扯长喉咙放开嗓音,一个比一个念得起劲。虽然用的全是方言,土得掉渣,但从来不失抑扬顿挫,声音也是绝对的洪亮——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我们琅琅的读书声。对于这一点,村民们都很满意。

那时“汉语拼音方案”还未颁布(颁布于1958年2月11日),老师教我们认字时,用的是“注音字母”。“注音字母”和拼音字母的写法绝不一样,如声母“玻坡摸佛”,写作ㄅㄆㄇㄈ,而不是现在的bpmf。在我的记忆里,通过注音识字,同样很方便。

那时没有钢笔,上学时我们带的都是铅笔、粉笔和毛笔。此外,还有个一尺见方的小黑板及一个用烂棉花套子做的黑板刷。记得有些同学,还带过石板和石笔。课堂上我们从不使用练习本,都是在小黑板上写字,用烂套子板刷除字。国语课学写生字,算术课演算习题,都是在小黑板上进行的——写完后擦掉再用,既节约又方便。

老师教我们写字时,是他在大黑板上写一笔,我们就在自己的小黑板上学着写一笔。当时汉字还未简化(《汉字简化方案》是1956年1月27日颁布的),我们学的都是繁体字,所以要学会写一个字,还是挺不容易的。特别是遇到笔画较多的字时,师生们都要费很大工夫。记得学写“听”字时(繁体写法是“聽”),老师刚教我们写完左偏旁“耳”,我以为这个字已经学完,就把它擦掉了。谁知老师接着教起了右偏旁,我才知这个字还没学完,急得几乎哭起来。

每天中午,我们要完成一项作业——写一页大字(当时叫“一仿”)。所以中午到校后我们的第一件事,便是各自研墨,然后拓着影格写字(描红)。老师毛笔字的基本功很扎实,我们写字的影格全是他执笔“起”的。我们写的这页大字,老师每天都要批阅。他认为哪个字写得好,就用毛笔蘸些红墨水在上面画个圈。每当大字本发下来后,我都要数一数,看老师画了几个圈,同时和前一天的作以比较,看自己是否有所进步。

除了读写之外,老师偶尔还会布置一些背诵内容。有次布置的是《老公公拔大萝卜》,内容较长,晚上睡觉时我还没有背会,急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干脆用被子蒙住头,钻在被窝里背起来,直到背会了,才安心睡去。

那时的算术课,全是数的读法、写法及四则运算之类的内容。学到乘法口诀时,大家都很感兴趣,把它背得滚瓜烂熟。算术课中最有趣的是文字题,因为题中常夹杂着小鸟、小猪、萝卜、苹果等插图。如在文字题“家中养了5只小鸡,爸爸又买回了4只小鸡,现在共有几只小鸡”中,“小鸡”二字是用图画来替代的。我们对文字题中的这些插图,都很感兴趣,常常用蜡笔给它涂上颜色。

除国语和算术外,老师偶尔还会上几节体育课、音乐课或美术课。

体育课的内容是跑步或做操,有时老师也撒手不管,干脆让我们去自由活动。这时男生主要是打垒球、滚铁环、“斗鸡”等,女生主要是踢毽子、跳绳、跳方等。每逢打垒球时,我们打得都很疯狂,觉得还没打够,下课哨音却响了。

音乐课的内容是学唱歌。我们老师不会教歌,只好请人代教。瑞凝庄初小教师张希印、郭村小学六年级学生岳天顺、本村复员军人刘友友,都被请来给我们教过歌。“我是小小的音乐家”是张希印老师教的,“青线线那个蓝线线”是岳天顺教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是刘友友教的。这几支歌儿,至今我仍然会唱。

我们的老师也不会画画。上美术课时,他常常是在讲桌上摞两块砖,砖上放个闹钟、玻璃酒瓶子或搪瓷杯子什么的,让我们“照葫芦画瓢”。我画的闹钟虽然不好,但因用蜡笔涂成彩色的了,所以还受过老师的表扬。有时候,他也让我们自由作画——谁想画啥就画啥,绝不强求一律。

除此之外,记得那时还有个“手工劳动”课,为此我和一些同学还买了小刻刀。上这节课时,老师让我们自由想象自找材料自己动手制作玩具,课堂上时间不够,可以在课外继续进行。后来,一些同学用火柴匣的方框套在一起,把火柴棒一根根地插在缝隙间,做成小房子模型。一些同学用旧报纸折叠成“官帽”,可以戴在头上。女同学的作品,多是把彩色纸经过折叠、裁剪、粘接后,做成彩色链条、绣球之类的小饰物。一些同学还制作过贺年片——用剪刀剪些和平鸽、小灯笼之类的图片,铺在一张白纸上;在篦梳齿上涂些红墨水,用旧牙刷刷篦梳齿,使溅出的红雾点洒落在白纸上;最后把和平鸽、小灯笼等图片轻轻去掉,在白纸上写上祝福语就行了。当时我手拙,实在做不出什么,想来想去就用泥揉了个圆球,中间穿根绳子,晒干后涂上颜色,在绳子下端扎一撮丝线。这时提起上端,就是一个泥塑花灯笼了。我的泥塑花灯笼,是众多作品中独一无二的。

回想起来,60年前的村级初小,能弘扬、激发、培育学生的个性、创造性和想象力,最大可能地践行人的教育,是多么难能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