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微信民族志的价值定位
微信民族志是新技术条件下对民族志书写范式的实验,是对传统民族志研究领域的拓展,但对正处于实践中的微信民族志的价值定位既不能过度拔高也不能过度贬抑。微信民族志有其固有的局限性。首先,微信民族志是依托微信才得以研究,微信对手机的寄生特征和对移动网络的直接依存导致了微信生存环境的受限,微信脱离了网络和手机便难以发挥应有的功能,如此微信民族志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其次,微信民族志研究主题的局限性。微信民族志的研究主题必须是与微信有关的,如微信中的人际交往行为,微信红包、微商、微信广告等影响人们日常生活实践的文化现象,微信分组功能对人际边界的消解与重构,微信朋友圈的“舞台/表演”,微信虚拟空间中社会身份的转换与社会阶层的象征性流动,微信文本的真实性问题,微信使用者的性别差异,微信用户的城乡分野,人们对微信的媒介依存和影响等,即微信民族志的田野调查比起传统实地田野调查法有技术的限制。最后,微信民族志书写范式的不确定性。虽然关于虚拟民族志的研究早已有之,但对微信民族志的人类学研究尚属空白,目前对微信的研究主要限于传播学、企业管理学等学科。如此一来,微信民族志的提出遭到众多学者的质疑,确立微信民族志的书写范式依然是一个需要实验和实践的过程。
但对微信民族志的价值定位不能建基于与传统民族志的对立之上,微信民族志不是对传统民族志的取代,也不是引领传统民族志转换其成熟的书写范式,而是对传统民族志的补充,它有效填补了传统民族志忽略的新技术领域,可以说,微信民族志发掘了民族志研究的另一片沃土。微信现象及微信文化需要有专门的学科进行研究,人类学作为研究异文化的学科,它不可能不对变动着的社会文化环境做出回应,更不可能对如此基数庞大的微信用户及其行为视而不见,对微信现象和微信文化的人类学解读是微信民族志的正当使命。另外,民族志的微信化焕发了民族志的生命力,拓宽了民族志的传播范围,也把民族志推向了更广阔的辩论平台,任何微信使用者都可以是微信民族志的潜在读者,特别是经由公众平台的推广,民族志能在微信朋友圈发生裂变式地传播和讨论,拓展民族志及人类学学科的影响力。
微信民族志的价值不仅在于它拓展了传统民族志的研究范围,也不仅是提供了人类学田野调查的另一种可能性路径。微信民族志最大的意义在于它促使传统人类学者对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和人类学的本质进行反思,启发人类学者以更多元、更包容、更客观、更敏锐的态度研究异文化和新文化。当前中国的民族志书写并未进入一个像乔治·E.马尔库斯和米开尔·M.J.费彻尔所说的支配性书写范式崩解的实验时代,科学主义民族式范式依然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人类学者遵循着科学主义民族志实践的惯习,以常规性经验来研究社会现象和社会文化,但民族志书写范式决不能仅仅只有当前一种模式,深入实际的物理空间进行参与式观察和深度访谈也不是获取田野资料的唯一途径,微信民族志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给习惯于传统民族志书写范式的人类学者以启示来探究民族志书写的另一种可能性。对于人类学而言,它要保持自身的生命力和新鲜感必须对不同理论范式采取包容性借鉴策略,不断进行自我修正和内在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