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冲击刺史府
“你什么意思？”
府门外刀剑声渐弱，吴道的带来的兵丁被压得节节败退。
方正业蹲下身，沾血的手指抹过胡校尉死不瞑目的眼皮：“你们乃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何尝知道我们这群小人物的无奈。
这河北道各州府兵异动，又岂是我一州府刺史能左右的了？”
他忽然扯开官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箭疤：
“贞观七年突厥袭边，本官带着衙役死守粮仓三天三夜。”佩刀当啷砸在青砖上，“如今却成了乱臣贼子！”
说着，他猛地看向吴道：“就这等无耻小人，仗着与我政见不合，常常与我作对！我在幽州履步维艰，又有谁有想过我的处境。
这蠢货两年参我十七本奏折，可曾拦下一车私铁？”
他转身踹翻铜灯架，火光映出墙上幽州舆图，“大杨山每旬运出三百具弩机，车辙印深三寸——英国公当真以为这能是本官的手笔？”
听着方正业不断拔高的怒吼，李治突然意识到，这方正业好像并不是他所想那样。
但此刻的李勣好像充耳不闻方正业所说，依旧步步紧逼。
只听方正业继续说道：“这河北道几州刺史纷纷配合，难道就我幽州能免于其中吗？”
李勣微微皱眉，“你们背后究竟是谁？”
“我们？我并非世家出身，怎会入得了这群人的法眼！哈哈哈！”说着，他陡然伸手指向李勣，“英国公，你查到了不该查的事上了。”
说着，他缓缓走向门口，“我在幽州刺史之位十三载，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幽州百姓至少在我治下期间能吃上一口饱饭。”
“齐王谋逆案发后，他们要把三百车弩箭运过幽州。”
“你所说的大杨山内，我怎会不知，那是那群大人所造之所，他们在我眼皮底下待了三年啊！三年时间，他们造出了多少兵甲，他们要做什么，我怎会猜不到！”
说着，方正业叹了口气，“可我又能怎么办，如果我对抗他们，他们会将我调走，换来一任听话的刺史，到那时，幽州的百姓，可还有生路？
他们要是起兵，这幽州百姓可会幸免？”
方正业自嘲的笑了笑，“他们原本只是在我州借道，我也只是当做不知而已，但渐渐，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开始集结府兵谋事，自那时起我便知道，我躲不过了！”
说着，他猛地起身喊道：“若非有我，这幽州是谁的幽州还说不定！”
李勣见他逐渐癫狂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之所以不断刺激方正业，就是在等这个时候。等他亲口说出这幕后之事。
对于方正业这人，李勣在来之前详细查看过他的履历，此人有胆有识，乃栋梁之材。
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自负且敏感自卑。
如果真将方正业捉拿审讯，他定不会像今日如此将背后之事和盘托出。
人只有在穷途末路之时，才会暴露本性。
李勣给了他选择，如若他能主动和盘托出事情始末，李勣定会给他一条生路。
可他没有选生！
“大人也猜到了这背后之人是谁了吧？这些兵甲运送到哪，到底是何制式，我想在座众人，您再知晓不过了。
那是大人您亲自接收，查封的！”
李治在一旁默不作声，然，方正业说完，他这才恍然大悟。
李勣亲自接收查封！那不就是前段时间，李勣去齐州‘接回’齐王的时候吗？
怪不得那日在大杨山内，李勣神色颇为不自然，想必当时他便猜到了一二。
这时，李治开始猜测李勣这次出巡的真正目的，或许说，是李世民想要李勣来做什么。
为何齐王返京这么长时间还没宣判，这并不是因为李世民对他有多么的宠爱。
相反，李世民是要查清这背后的牵连。
齐王不可能贸然造反，若无支持，他仅凭那点势力就敢造反？他又不是后世的燕王！
看着此刻站在门前的方正业，他明白，这刺史其实只为活命，他背后并无背景可依。
他能掌控军队，完全是因为与齐王那伙人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他不干扰这些人，而这些人也对他默不作声。
说白了，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方正业所做，但是他对这背后的一切都知晓。
作为一州刺史，他纵容了这一切，也从这一切中拿到了‘利益’。
他有些怜悯的看向方正业！这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了。
李勣此刻舒了口气，缓缓坐回原位，“方正业，你即刻退去府外兵士，本官可以上表朝廷，饶你一命。
念此事你并非主犯，本官会为你求情！”
他想再给这方正业一次机会。
“哈哈哈！英国公，从我决定起兵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做活着的打算！
你纵然英武卓绝，但面对府外重兵，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活着走出这幽州城！”
说罢，方正业脸色渐渐狠厉，“我命由我！而非你！”
李勣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这方正业若在乱世，兴许能为一方枭雄……
“哼！那本官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取吾性命？”
“动手！”
李勣话音刚落，方正业突然暴起，与林洪生飞快向堂外人群冲去。
堂外府兵见状，顿时上前。
与此同时，薛仁贵反手握刀，径直向方正业掷去！
破空声袭来，方正业顿感背后生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拽过身旁司马林洪生向那刀光挡去。
噗——
鲜血喷涌，方正业被震倒，滚落人群，左脸庞耳朵应声而落。
那几名上前的将军连忙将其护在身旁，而林洪生则站在原地，捂着脖颈，满眼无助与绝望的望向方正业，“你...”
“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迟则生变！”
李治猛地坐起，方正业没死！
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妙。
随即他看向李勣，他之前安排的那支折冲府兵呢，怎么还没来？
只见此刻李勣缓缓起身，拿起身旁武器，叹气道：“殿下，我们需要等援军赶到了！”
李治见状，咬了咬牙，没想到，这个该死的方正业竟然能让他们陷入如此地步。
顿时，他双眼闪过一抹凝重，随即心下一横，当即喝道：
“合阵！五人上前顶住，另外五人迅速去后院换装。”
只见十名部曲顿时得令，五人同时上前，结成楔形阵挡在堂前与叛军交上了手，另一队则疾步退入内院。
李勣诧异的看了这群人一眼，这才想起，这些部曲自长安启程便轮班拖拽的覆布马车……
当五道黑影重新撞入战场时，对方的刀刃为之一滞。
玄铁冷锻的重甲不仅完全覆盖人体，关节处更凸起三棱钢刺，正午阳光落在哑光甲面上竟折射出诡异的晕斑。
嘭——
五名重甲部曲冲入人群，交替楔形阵，瞬间冲散了对方攻势。
此时薛仁贵在前，三截银棍自薛仁贵后身袍服锵然坠地，这是李治单独为薛仁贵打造的。
只见他猿臂舒展，三截银棍凌空飞旋。
首节纹路猝然咬合，次节螺纹疾旋入榫，末节吞口铿然锁死，竟在须臾间化作丈二银蟒。
此时部曲自后掷来玄铁戟头，半空划过乌沉沉一道弧光。
薛仁贵反手擒握，银蟒顿生獠牙，戟刃破风时竟带出阵阵破空之声。
场面顿时发生了骤变。
薛仁贵舞动着长戟，转眼间便将上前的几人拦腰斩断！
刺史府正堂门前并不宽广。
十名已换好重甲的部曲，与手持长戟的薛仁贵竟隐隐有将扑上来的叛军逼退之势。
此刻，方正业五指深陷耳际，下颌肌肉不断抽搐，整张脸在极度抗拒中扭曲变形：
“一起压上去！
杀了他们！
冲进堂内，杀了李勣，活捉李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