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双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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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岸

公元2024年4月1日,泰国的一家精神病院。

“来几个力气大的!”医生和护士长招呼帮手,准备给病人进行电击治疗。

“你们凭什么电我!”一个小胖子病号,便是这一次准备过电的倒霉催,浑身僵硬地坐在走廊的椅子里,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两只眼睛吓得发直。

“我对你说,领导说的都是对的!”一个瘦高个病号,站在小胖子面前,一只手指着他的胸前,对他进行着再教育。瘦高个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提醒他,要他赶紧去赔不是,但是,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听不懂。

“给我提溜起来!”医生给了瘦高个子一个眼色。

瘦高个子伸手去抓小胖子的肩膀,小胖子逼急了眼,一蹦三尺高,挥舞手臂,推开瘦高个,跳起来,冲进走廊对面的一个病房,再也不出来。

“来几个力气大的!”瘦高个子吆喝着。

“你们凭什么电我!你们……哎?副院长?”小胖子躲在病房的窗户边,往外面望去,看到精神病院的副院长从窗下走过,“副院长!他们要电我!”

副院长当然不会理他。

“来几个力气大的!”瘦高个子再次吆喝一声。

“你们走开!”小胖子呼救不管用,做出搏斗状,冲出病房,倒也是一条梁山好汉。但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家伙出现了,那是病人里的老大。

“你们想干什么?!”小胖子看到老大,有点发怵。

老大不由分说,把小胖子拽进了隔壁的医生办公室,那是进行电击治疗的地方。两个人的四条胳膊交互搏斗在一起,但是,那个瘦高个溜进来,从后面拽住小胖子的右胳膊,小胖子立刻使不上劲,被一群病号牢牢地按倒在地。

小胖子准备再次发力,进行殊死抵抗,但是,右胳膊遭到了瘦高个的跪压!

所谓的跪压,大家还记得好几年前的一个美国新闻吗?一个男子遭到了美国警察跪压后背,然后,肺部呼吸上不来,死了。美国警察是怎么跪压的?就是用一条腿的膝盖,压住你的后背,或者,像是瘦高个用膝盖压住了小胖子的胳膊肘的内侧,对方就无法动弹了,而且你会特别省劲。

瘦高个提醒道:“你认错不就行啦!你认错不就行啦!”

小胖子依旧两眼发直。

医生走过来,神态自若,举起一个酒精喷雾剂,在小胖子的两个太阳穴上轻轻喷洒一下,然后,用两个小小的电极,搁在太阳穴,小胖子的两只眼睛立刻紧闭,浑身猛地抽搐,瘦高个也感觉手里的胳膊都快按不住了。医生再次举起电极,重复进行了三次,小胖子倒霉催了三次。

医生问道:“以后老实不老实?”

小胖子急忙点头。

医生道:“给你巩固一下。”

医生再次举起电极,搁在对方的太阳穴,又是三次。

小胖子感觉自己的命都快丢了。

医生道:“好了。”

瘦高个子这才把膝盖移开,小胖子啥脾气都没了,蔫头蔫脑地去大厅看电视了。

医生对病人们说道:“以后谁敢不老实?”

病人们一声不吭。

医生招呼一声,病人们来到大厅看电视,医生也坐下来,随意地翻看一本小说,那是一本泰文版的《大明神探于谦》,作者是中国人,叫史刚。

东南亚深受中华文化的洗礼,观众们喜欢看中国的古装剧,但是自己不会写,于是,广泛地引进了中国作家的古装题材小说,和古装题材电视剧,甚至,在中国大陆,有一个不成文的评判,那就是,你写古装题材小说,能出口翻译到了东南亚,就可以具备了人气作者的资格。

同一天夜里。

医生也奇怪,今天这是怎么啦?居然要电了两个病号?愚人节,也不能这么愚!

而且,这第二个病号很不懂事,拒绝承认病情,也拒绝吃饭。那是一个中国作家,叫沈岸,今年43岁,人长得很少相,像是30岁的,但是,一进病区,就说自己不是精神病:“我在中国做过一个明尼苏达测试,写着我就是一个焦虑抑郁,你们赶紧把我换到焦虑抑郁的病区。”

医生回答:“进来,就要服从医生,大家在排队打饭,你也去吃饭吧。”

沈岸继续说道:“我不是精分,不吃精分的饭。”

医生回答:“那就过电吧。”

沈岸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于是,沈岸也被一群精神病人按倒在地,进行了电击,一次两组,一组三次。电击完毕,沈岸很清晰地听到医生说了一句:“赶紧扶起来!”

沈岸感觉悲催不已。“赶紧扶起来!”医生说的这话,也算是人性化管理啦。

沈岸没了脾气,坐到了大厅的长椅里。饭点过了,医生递过来两个馒头和几块咸菜,沈岸只好像是狗摇尾巴似的,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然后,把馒头咸菜吃掉。医生看他老实了,也和病号们闲聊起来。

沈岸吃完饭,问旁边的一个老年病号:“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一个病人,叫李斌?”

对方回答:“他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然后,骨灰存在殡仪馆好几年了,没家属认领。”

“死了……”

“沈岸,你是干什么职业的?”医生抱着那一本《大明神探于谦》问道。

“大夫,我是写小说的,你手里的《大明神探于谦》,作者我还认识。”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岸,你的家属来给你送东西。”护士走过来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护士带着沈岸,来到走廊的铁门边,打开三道锁,走进楼梯口的铁栅栏门那里。

那个叫聂小倩的女孩子,提着一袋子橘子,守在铁栅栏门那:“老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老板说,一定救你出来。”

“先不说我。李斌死了。”

“死了?”

“你赶紧去殡仪馆,把骨灰搬出来。”

“懂了。对不住啊,老师,我会想办法,在三天之内,把你救出来的。”

“没事,我想和新朋友们聊聊。”沈岸揉着因为电击而发痛的太阳穴。

“这是几个橘子,是你喜欢吃的……”

“谢谢聂小倩。”

夜里,沈岸躺在病床上,隔壁床的病号问道:“沈岸,你就不应该不老实。”

“是啊。”

“你越说不是精神病,他们越说你是精神病。”

“是啊,网上有一个课题,就是,去了精神病院,怎么证明不是精神病?结论是,很可能证明不了,谁进去,谁是精神病。但是,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三天后,我出院。”

“这么肯定?”

“我一定能。”

“嗯?难道,你是认识什么人?”

“一个华裔,姓赵。”

“赵老板?他在本市有点势力。”

一辆轿车来到小城的一座大厦前面,聂小倩钻出轿车,身后跟着一名律师。

大厦门口的门童,看到聂小倩,就退后躲开。

聂小倩和律师相继进门,乘电梯来到了七楼。聂小倩走在前面,推开了702的房门,把律师让进去,两个前凸后翘的妖艳女子立刻招呼一声:“老板好。”

律师一皱眉头。

“沈律师。”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本来坐在沙发里,此时急忙走过来。

两个人笑着握手。

聂小倩出门。

律师是高人一等的职业,哪怕是黑白两道的赵老板,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赵老板示意沈律师坐下:“咱们是老朋友了。这次呢,是请你帮忙搭救一个本家。”

“哦,也姓沈?”

“作家沈岸。”

“作家沈……”

“非著名作家。”

“那了不得啊。”

“怎么讲?”

“德云班主郭德纲,就曾经自称是非著名相声演员。”

两个人大笑。

“德云社来泰国演出,我帮你弄几张贵宾票。”赵老板笑道,“沈岸被冤枉是精分。”

“精分?”

“他现在在精神病院,请你把他弄出来。”

“精分,是最难澄清的啊。”

“所以,才请沈律师帮忙。你的地位,是律师界的翘楚。”

“玩笑,玩笑!”

那两个前凸后翘的女子,立刻过来帮忙给沈律师倒咖啡。

沈律师摆手。

赵老板眼神示意,两个小姐出门去了。

沈律师端起咖啡杯:“我去医院看看情况,能不能成功,我从不打包票。”

赵老板点头:“可以。”

两个人站起来,握手道别。

沈律师的背影,消失在了电梯间。

聂小倩走过来:“怎么样?”

“我想问候他老妈。”

“怎么啦?”

“大宝二宝,他都没看上。他看上的是你。是个人吗?”

“他不知道,我是你干闺女啊?”

“也可能是他眼瞎了。小倩,再换一个律师。”赵老板说,“我去游泳。”

赵老板和聂小倩的关系不清不楚,名义上是父女,他却喜欢在对方面前展示泳姿。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

你是主人翁

要雨得雨

要风得风

鱼跃龙门就不同

荣华富贵飞呀飞

世上的人追呀追……

沈岸有一个唱歌的爱好,于是在精神病院的走廊上唱起了《样样红》,引来了灾难。

“沈岸!你在胡唱什么!给我到大厅去!”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岁上下的男医生,怒吼着都过来,比比划划的,驱赶沈岸。

“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高兴嘛……”沈岸只好停止唱歌,去大厅。

沈岸开始留意这个男医生。

沈岸去问小胡。

小胡的年龄不到二十岁,是一个自来熟,但是,也不知道这个男医生的名字,因为对方特别喜欢在这个病区欺凌病号,大家都是不敢说的。

第二天早晨,准备打饭,沈岸拿着快餐杯排队,一个叫张成新的病号,懒洋洋地来到队伍里,一脚插了进去:“来排队啦。”

沈岸说道:“你不是排队,你是插队。”

张成新骂道:“你妈拉个臭逼!”

这个时候,负责打饭的是那个习惯霸凌病号的男医生,听见了就骂道:“谁在那咋呼?”

沈岸和张成新都不吱声。

轮到沈岸打饭了,男医生把铁勺子摔在桌台上,恶狠狠地盯着沈岸。

沈岸解释道:“大夫,是张成新插队。”

男医生骂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沈岸只好说:“对不起,对不起!”

男医生给沈岸打了一勺稀饭。

沈岸等着。

因为,每天早晨的稀饭,一个病号可以分到两勺。

男医生不再给第二勺,一声不吭。

沈岸只好走开。

这个男医生,别的医生都不管他,于是他在病区里面肆意地霸凌病号。

沈岸刚坐到椅子里,回头就看到,那个男医生恶狠狠地踹了一个病号两脚。

沈岸沉默。

那个男医生已经是无恶不作了,每次排队吃药,病号吃完药,是得张嘴,给医生或者护士看看的,但是,那个男医生故意不看你,别过脸去,和其他的医生护士聊天,就是要你张着嘴不闭上,直到你没趣自己走开。

“你受苦啦。”三天后,赵老板和沈岸,坐在了大厦的泳池外面,喝着绿茶。

“多谢老板,把我弄出来。”

“我赵老九,说话还好使。”赵老板举着杯子,“怪了,究竟是谁陷害你?”

“不清楚,我来泰国见你,下飞机的第一天,就来了一群医生,要抓我,说我打人了。”

“所以,你才给聂小倩打电话求救。”

“聂小倩帮了大忙了。”

“说的是啊。”赵老板岔开话题,“我没想到李哥他死在了精神病院里。”

“老板节哀。”

“我无能啊。没想到,他这么惨。感谢沈兄弟告诉我真相。”

“我要回国了。”

“干嘛?才来就要走?”

“想把李哥送回老家,入土为安。”

“别回去。我给你测了一支签,是下下。”

公元2000年1月1日,下午2点,刑警老白去找死者的同一辆火车的乘客,去做笔录。

“政府您好,我叫赵德利,排行老九。”那个和死者搭讪的小瘦猴子,挤眉弄眼的,和老白周旋着。

“政府?”

“对不住,习惯了。”

“你有前科啊?”

“小偷小摸。”

“这次偷了没?”

“绝对没有。”

“死者的手上,有一枚戒指!”

“别讹人啊,捉贼见赃,孤证不立。”

公元2024年8月1日,一架航班从泰国飞往中国。沈岸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