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潇然滴翠轩救弄玉 老断弦潇湘斋道天机
史潇然等三人一进彼岸园，便惊觉园内火光冲天，空气中都是熏人的硝烟味。举目四顾，数以百计的黑衣人正和留守园内的精英弟子、仙宫长老相斗正酣。彼岸园何等珍贵，园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这次损失不可估量。看着刚建成没多久就被焚毁的晓翠堂，路过遍布在杏子阴下丫鬟小厮的尸体，瞥见岸芷汀兰里流出来的血水，陆嫚嫚美目含泪，怒道：“护山八番队是吃干饭的吗，怎么把这么多贼人放进了彼岸园！”
“嫚嫚息怒，护山八番队的大部分弟子已经倒在了光明顶上，留守的内门弟子数量还没这些贼人多，再加上外围弟子不得上山，彼岸园才被贼子趁虚而入。”顾清欢柔声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先去潇湘斋弄清真相，越是危急时刻我们越要保持冷静。”
史潇然施展天山折梅手，随手抓过一个黑衣人，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是谁派你们来的，快说！”
“影流……”史潇然盛怒之下，没控制好力道，那人才说了两个字便被他不慎掐死。
“影流的黄字号杀手大概没能力通过山脚下外围弟子的拦截，玄字号杀手应该也不足以穿过护山八番队的封锁，能来到彼岸园的至少是地字号杀手……这么多人，难道影流地字号杀手倾巢而出呢，王振好大的手笔，此举无异于直接向仙宫宣战。”史潇然一边分析一边和几个黑衣人战成一团，“是地字号没错，他们的武功很高，一时半会儿我拿不下他们。若非我刚才偷袭，也不至于一招得手……师姐，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小师弟……多加小心。”陆嫚嫚犹豫片刻，还是拉着顾清欢的手奔向了潇湘斋。史潇然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苦闷，索性化悲愤为力量，将九阳神功运转到极致，打的眼前这七八个地字号杀手雨零星散，乱窜逃生。史潇然自己尚未意识到，习练九阳神功不仅可以增长内力强身健体，还能培育出战斗的第六感，使自身潜意识里预判到敌人的下一步动作，极大地弥补了自身实战经验与武学修为的不足。再加之史潇然以太极冲和气为粘合剂，以两仪阴阳劲为平衡仪，成功将九阴九阳两大神功熔于一炉，真正做到阴阳互济龙虎交媾，他的一招一式都蕴含阴阳二力，别人受他一掌相当于同时受了至阴掌和纯阳掌两掌，伤害翻倍。
史潇然且战且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自己的暖香坞前。好在暖香坞安静祥和，岁月静好，并没有杀手闯入。史潇然心道：暖香坞往南是蘅芜苑，往北是栊翠庵，往东是稻香村，往西是滴翠轩。嫚嫚师姐那边有顾清欢在，周子豪暂且不管他，冷月师姐和弄玉师妹这次都没来看比试，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我先去滴翠轩再去栊翠庵看看。
史潇然来至滴翠轩，却遍寻弄玉不见，这时候听得身后的榕树上有个沙哑的嗓音说道：“你是在找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娘皮吗！”史潇然转头望去，才发现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汉子，像蛇一样贴在树干上，用腿缠着一枝斜探出的树枝，正从榕树上方俯瞰着滴翠轩内的情形。
“不用紧张，这个小姑娘只是被我们打晕了。对了，这位小哥你知不知道潇湘斋怎么走？”史潇然身后响起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令人耳根发痒。他回头望去，才发现一个白衣女子正慵懒地斜靠在树杈中，修长的双腿软软地缠在树干上，就像一条在树上小憩的白蛇。而弄玉，正被她翘着兰花指拎在手中。
黑衣汉子身子一卷，悄然翻上树杈，冷冷扫了弄玉一眼，对白衣女子抱怨道：“你不杀她，还弄她上来作甚？”白衣女子一声轻笑：“我想让她给我们带路，这彼岸园就像个迷宫一样，让人辨不清方向。”“问路留一个就够了。”黑衣汉子冷哼道，“我去把下面那小子杀了。”
白衣女子笑吟吟地望着史潇然道，“这小哥挺俊俏的，要不杀了小丫头，留下他带路吧。”
此时天色已晚，借着蒙眬月光，史潇然勉强看清了白衣女子的脸。她年纪似乎不大，眼中却有一种久经风尘的沧桑。生得柳眉杏目，口鼻小巧玲珑，浅浅一笑，腮边便生出两个酒窝。若非面色白皙得有些吓人，倒也算得上貌美如花。此刻见她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史潇然立刻梗着脖子道：“你敢动弄玉一根汗毛试试！”
“别浪费时间了！”黑衣汉子像蛇一样蹿到史潇然身边，向他一扬手，“留女不留男吧。”“等等！”白衣女子挡住了黑衣人的手，“妾身觉得这个小哥更机灵呢。”
黑衣汉子又是一声冷哼：“哼，我看是你这条淫蛇又动了邪念吧？小心把正事搞砸了，看你如何向隐老大交代？”
“住嘴！”白衣女子一声娇斥，一掌袭向黑衣人。趁着二人分心的这一瞬，史潇然一个猛虎下山，瞬移到白衣女子面前，一把夺过弄玉，将她倚在树上休息。“小哥身手不错啊。”白衣女子瞬移而至，轻佻地捏了史潇然的脸蛋一把，“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史潇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刚刚女子摸他脸的的那一下，他居然没能避开，潜意识也没有预警！
“你们是谁？”史潇然警惕的盯着二人。
黑衣男子傲然道：“十五年前我们出道时叫黑白双蛇，后来改名叫雌雄双煞，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白衣女子媚笑道：“妾身是天字第五号杀手白焱，这位是我的表哥天字第六号寇淼。”
“晚辈史潇然，没想到影流居然连天字号杀手都出动了。”
白焱道：“是啊，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了，这可能是近百年来影流最大的一单生意。地字号杀手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其余人都来了，我们天字号杀手也来了五个。”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雇主是王振吗？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你话太多了。”寇淼不待史潇然问完，就已一拳打在他脸上，这一次史潇然潜意识中警铃大作，他往后一仰，轻松避过了寇淼这疾如惊雷的一击。
寇淼的攻击是带杀意的，所以我能感觉到，而白焱刚才摸我是没有杀意的，应该是不想置我于死地。史潇然心里嘀咕。
“有点本事嘛，再来啊！”寇淼直取史潇然，招招都是致命的攻击，史潇然脚踏三才归元步，虽然险象环生，但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转危为安。这时，寇淼左掌翻起，向他肩头斜劈下去，并叫道：“这招看你怎么接！”史潇然当下凝神接战，九阳神功小成后他的神识已经能遁入“太虚识”的境界，三才归元掌的开发程度达到最大，犹在陆嫚嫚之上。数招一过，寇淼大是惊异：“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他心中一急，忙施展毕生所学，身形飘忽，力争先着。可是史潇然的功夫实已大非昔比，寇淼连变十余种拳法，始终难以反先，待拆到一百余招，他倏施诡招，史潇然料不到他竟会使诈，险些被他左脚踢中，只得退开两步，这才扳成平衡之局。寇淼舒了一口气，暗叫：“惭愧！”欲待乘机占到上风，不料史潇然守得坚稳之极，尽管他攻势有如惊风骇浪，始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拳脚上竟没半点破绽。寇淼不再隐藏实力，陡然招势一变，掌影飘飘，出手快捷无伦。这一来，史潇然登处下风，只感呼吸急促，有似一座大山重重压向身来，眼前金星乱冒，堪堪抵挡不住。寇淼出手加快，攻势大盛。史潇然唇干舌燥，手足酸软，越来越是难挡，只是凭着一股坚毅之气硬挺下来，正危急间，忽听白焱笑道：“表哥怎么三百招之内还拿不下一个后生？”寇淼脸色一变，向后跃开。此时史潇然已被逼得头晕眼花，身不由主的向左急转，接连打了十多个旋子，眼见再转数下，就要摔倒，危急中双足激发出奇鬼蛊的潜能，使出了“千斤坠”功夫，要待将身子定住。可是寇淼内力的后劲极大，人虽退开，拳招余势未衰，史潇然竟然定不住身子，只得弯腰俯身，右手用力在地下拨动，借着“三才归元”的猛劲，滴溜溜的向右打了十多个旋子，脑中方得清明。
寇淼见他居然有此定力，抗得住自己以十余年之功练成的“奇门五转”，叹道：“今天看来杀不死你小子了。”白焱笑道：“我们雌雄双煞之所以排名能在洛神、云笙之上，全倚仗于我二人的联手杀阵，若是一对一刺杀，我们定然是天字号垫底。而这小子的实力比上次来投奔我们的那个木林森还强，已经不是地字号杀手能应付的了，表哥杀不死他倒也不丢脸。”
寇淼怒道：“总不能我们联手对付这一个晚辈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反正我们的任务与他无关，干脆别管他了。”说着一扬手，手中多了一条数丈长的软鞭，轻轻一挥缠在远端一枝树杈上，身子轻盈一荡，在树枝中犹如灵蛇一般，悠然荡出数丈，然后在空中收鞭曲身，借着惯性飞掠过十几丈距离，轻盈地落在了远处的屋顶上，白焱也如法炮制，向对面荡去，临走前，还给史潇然留下了一个暧昧的飞吻。
“潇然师兄……”弄玉嘤咛一声，缓缓醒转，“谢谢你救了我，你果然心里是有我的。”
“额……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你伤的怎么样？”
“我只是被点住了穴道，没有大碍，师兄可以扶我起来吗？”
史潇然叹了口气，拉住弄玉的胳膊扶她起身，谁知弄玉刚站起身子，便脚下不稳，摔在了史潇然身上，借此机会，她一张樱唇已向史潇然脸颊上吻去。
“冷月师姐！你没事啊！”史潇然慌忙推开弄玉，望向迎面走来的白衣女子。
冷月道：“地字号杀手果然棘手，我最多只能同时对决三个，超过三个我必死无疑。幸而栊翠庵只来了两个，但也费了我不少功夫。”
“师姐，弄玉师妹就麻烦你照看了，她被点住的穴道只有您的弹指神通可解。眼下我得立刻赶往潇湘斋，没时间和您解释了。”
“师兄……”弄玉想追上去，奈何丹田里提取不出丝毫内力，毕竟她的穴道还没解开。
冷月点点头，目送着史潇然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
史潇然几个起落，眼看着离潇湘斋越来越近，再翻两个筋斗便能抵达，却突然被下方涌来的一股无形的巨力牵引落地，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吸铁石吸住了一般，浑身僵硬难以动弹。
“这是擒龙控鹤功之类的功夫吗？不知是哪位阁下阻挠在下？”史潇然向夜色深处喊话。
“潇然小友，我们又见面了。”一老者在星光的照耀下款款走来，他须发皆白，又染上一层星辉，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宛若神明。
“断弦先生！”史潇然惊道，“影流这次行动的指挥人是您吗，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黄山仙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不可再往前呢。”
“先生此话何意？”史潇然对断弦比较尊重，并未硬闯，而是耐心请教，态度毕恭毕敬。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有春夏就会有秋冬，有生者就会有死者，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天人五衰，成住坏空，想我大明朝立国之初是何等强盛，四海宾服，如今不也日渐文恬武嬉、官贪吏敛、儒腐民顽，历朝历代尽皆如此，黄山仙宫何以能在历史的洪流中屹立不倒，代代相传？”
“仙宫历史上也曾几度分崩离析，只是天佑仙宫，每次都有神人横空出世，力挽狂澜。”
“呵呵，神人……哪有那么多神人，从来就只有无极真仙一个人。”断弦悠悠道，“你们仙宫的陈前长老今日讲给我一段秘史，他说你看过《黄山仙宫录》，是他的读者，对读者无需保密，这漫漫长夜无聊的很，老夫索性便说与小友你听吧。”
“您还认识陈前长老？陈前长老怎知我看过《黄山仙宫录》？”
“这些都不重要。”断弦仰望明月，心有所感，将月光敛入袖中，“你可知隋唐时代的五姓七望？”
史潇然茫然摇头：“虽听说过，但不甚了解。”
“这也难怪，自宋太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门阀士族呢，今人自然不识。自魏晋以降，九品中正制确立，世家大族林立，其中尤以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这七大家族最为兴旺。其中李氏与崔氏各有两个郡望，故而称之为五姓七望。”
“就是说，只要是姓李、崔、卢、郑、王的人，在隋唐就能混得很好？”
“不完全正确，李白就姓李，但他依然半生潦倒，落魄江湖，谁让他的李既不是关陇李，又不是赵郡李。”断弦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史潇然，“陇西李氏源自于颛顼孙皋陶之后，世为理官，到了周朝时相传有道家鼻祖老子李耳。其后是秦国的司徒李昙长子陇西郡郡守李崇，李崇之次子瑶为南郡守，封狄道侯；其孙李信为大将军，封陇西侯。其子孙飞将军李广是汉武帝的肱股之臣。魏晋时期，陇西李氏在乱世中崛起，西凉王李暠是李氏第一位国主。南北朝时陇西李氏高官累世不断，门第高华。贞观盛世之后，五姓七望愈加坐大，朝廷极为忌惮，为此，唐高宗永徽年间颁布的《唐律疏议》中严格禁止这五姓七家自行婚娶以打压他们的势力。你们黄山仙宫的开山祖师爷无极真仙就属于陇西李氏姑臧房这一支，和唐高祖李渊同宗。细论起来，大诗人李商隐疑似无极真仙的嫡系子孙。”
史潇然恍然大悟：“难怪祖师爷反对废王立武，讥讽二圣临朝，力促神龙革命……说到底，还是为了帮衬自家人啊。”
“黄山仙宫从来就不是因护卫李唐而设立，而是为了延续五姓七望在中华大地上的统治而存在的。可是无极真仙无力确保自己百年之后，仙宫还能按他的意志运转，就像父母永远不可能操控子女的成长方向一样，仙宫早晚会偏离他的初衷，沦为大唐帝国的打手。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他做了一个恶毒的决定。”断弦长叹一声，“唉，要我说，他也是个想不开的人，倒和曾经的我是一路人。”
“祖师爷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是当时公认的天下第一武者、天下第一术士、天下第一幕僚、天下第一侠客，这样的人怎会做令人不齿的事。”史潇然微微皱眉。
“无极真仙如果是个平庸之辈倒也还好，坏就坏在他的天纵之才，他的聪明绝顶。别的不说，仅凭一本无字天书的成就就足以让达摩、张三丰等一代宗师黯然失色，让王重阳、丘处机等道教先贤相形见绌。你可知，为何黄山仙宫的历史上只有无极真仙、白衣真君、紫微真人三人能悟透无字天书的最后一卷《十方俱灭道》？”
“那自然是因为这三位祖师天赋异禀，远非常人所及。前辈如何得知这些仙宫外史，莫非您也看过《黄山仙宫录》？”
断弦微微颔首，又道：“黄山仙宫历代宫主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奇才，资质问题可以忽略，能做到宫主，也不可能是疏懒随性之人，基本上对武学一道都有很强的野心，不存在不想练的可能。他们练不成，是因为有人不让他们练成……无极真仙和他的爱徒李泌联手布了一个局，一个以江山社稷为棋盘，以仙宫后人为棋子，跨度长达数十年的局。天宝三载，无极真仙假死避世，李泌在他的授意下着手修改无字天书，其师弟元载无意中窥破背后隐秘，与之决裂，最终被李泌扫地出门。”
史潇然心中如有惊雷炸开，惊骇之情溢于言表，他喃喃道：“原来李泌闭关修改无字天书不仅是为了对抗元载夫妇的蛊毒，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以李泌的才能完全有能力阻止安史之乱，但他却总在关键时候退缩，事后出面缝缝补补。因为大唐过于强盛不符合黄山仙宫的目的，大唐灭亡也非仙宫所乐见。闲话少说，练完新版无字天书的李泌找到了奄奄一息大限将至的无极真仙，二人同时施展十方俱灭道……”断弦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语言，“如果说旧版无字天书是天下第一武功，那么新版无字天书则是天下第一邪术，我接下来的话有些骇人听闻，你做好心理准备……两人同时施展十方俱灭道，完成了灵魂的互换，其三魂六魄交换了寄宿的皮囊，李泌代替无极真仙老死，无极真仙则寄生在李泌体内继续苟活。这其中具体的原理，陈前至今没有摸透，我权且当他痴人呓语。”
史潇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后干笑几声：“断弦前辈莫不是在戏弄晚辈？这故事比《酉阳杂俎》里写的还要精彩。”
“自此以后，仙宫历代宫主只要练到无字天书第十卷就会被无极真仙转生（毕竟没有哪个宫主能抵抗修行无字天书的诱惑，无极真仙也会利用自己永生的优势提前设局诱下任宫主入坑），但是转生后的无极真仙再也无法修炼无字天书，所以新的宿主永远练不成第十卷，永远突破不了武境九层，直到紫微真人第二次修订，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方才终结了这两百年的诅咒。不过这段故事陈前没有告诉我，我对你们仙宫历史也兴趣不大，便未追问。”
“这个故事尚有诸多疑点，如果说李泌之后无人能练成无字天书第十卷，是因为无极真仙做了手脚，练到第十卷就会被强制转生，那紫微真人正本清源之后，怎会还是无人能练完第十卷？”
“紫微真人的本事毕竟不及无极真仙，他的重订或许让无极天书产生了诸多谬误纰漏，致使难以修炼。强行修炼反会落得如造化散仙那般身死道消的下场。”
“您和陈前长老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如此多的仙宫绝密。”
“这个倒要恕老朽不方便透露了，你机缘巧合之下，读了陈前藏在彼岸园的《黄山仙宫录》，大可以根据书中内容推理史实。”
史潇然闻言，回忆起《黄山仙宫录》的内容，越想越是心惊：甄士隐为何在大唐振兴的前夜毒杀唐宪宗，使黄山仙宫再造盛唐的计划功亏一篑？贾雨村和唐宣宗深夜密谈之后为何被唐宣宗软禁，他到底透露了什么信息？通灵上仙何以放任黄巢为祸人间，直到天街踏尽公卿骨，五姓七望遭屠戮后，才秘密派遣弟子镇压黄巢作乱？为何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后，紫微真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推科举，抑制士族，让五姓七望等门阀世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就像当年的琅琊王氏（王羲之、王献之）、陈郡谢氏（谢安、谢灵运）、弘农杨氏（杨炯、杨国忠）、京兆韦氏（韦庄、韦应物）那样逐步泯然众生……这一切的未解之谜，如果代入无极真仙夺舍仙宫历代宫主的条件后，居然都能说通，这是巧合？还是确有此事？细思恐极！
“无极真仙是起点，是仙宫的因，大罗金仙是终点，是仙宫的果。”断弦沧桑的声音将史潇然拉回现实。史潇然忍不住问道：“师父他真的出事了吗？东厂的人都说他疯了。”
“陆望舒不是疯了，是无极真仙的魂回来了。”断弦叹道，“无极真仙这个恶灵冤魂不散啊。”
史潇然沉思道：“陆剑枫曾说梁思禽当年差点练成第十卷天书，师父的才智不在梁思禽之下，莫非他真的破解了紫微真人修订时留下的障碍，唤回了无极真仙的魂灵。”
“重生后的无极真仙会怎么做？”断弦忽然严肃地问道。
“报复紫微真人……报复黄山仙宫……推翻大明……振兴士族……”史潇然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惴惴不安地问道，“所以为了阻止他，阉党出手了？”
“仙宫虽和阉党一直不对付，但这么多年来阉党都没敢对仙宫动手，你可知何故。”断弦自问自答，“因为皇帝需要仙宫来平衡阉党的势力，但如果仙宫失去了理智，那就另当别论。”
“师父疯了，皇上自然不会再袒护仙宫，阉党这才敢对我们狠下杀手，除了酒色财气四张狂，东厂一定还来了别的高手！可我不明白，为何影流也要卷入此事，到底付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让你们全军出击国库一年的收入吗？王振应该没这个权力……”
“王振给了我们什么，恐怕只有隐先生知道，我接到的任务是，带领影流杀手围攻彼岸园，只许进不许出。不过现在这些年轻人都有些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白焱、寇淼、洛神、云笙这些家伙我行我素惯了，没一个服从我的指令，都跑得没影呢。”断弦苦笑道，“老朽言尽于此，小友若还想强闯潇湘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当年仅仅是请云笙暗杀岳松涛，就须以《紫霞秘籍》这等上乘内功为酬劳，此番派出五个天字号加全部地字号，大明朝非得大出血不可，至少割让几十座城池给影流……嗯，影流总部在舟山东极岛，内陆城市不方便你们控制，朝廷许诺给你们的一定是江浙闽粤之地的富裕州郡。老前辈你想一想，当今圣上即便再昏聩无能，怎么可能把大明朝视为禁脔的土地拱手与人？你们可曾亲眼见过陛下的圣旨或太后的懿旨？太祖成祖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先皇们一路攻城略地破营拔寨牺牲了不知多少兵士才有今日之幅员辽阔的大明，纵使皇帝一时糊涂，孙太后、钱皇后、满朝文武大臣们也定然不会同意，众怒难犯啊！再说了，不论朝廷再怎么忌惮仙宫，起码仙宫明面上并未反叛，甚至大部分人还心向大明，朝廷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既师出无名又惹得天怒人怨。所以这不可能是朝廷的旨意，只有可能是那擅权阉狗的矫诏！普天之下只有黄山仙宫、影流、魔教这三方敢不买阉党的账，阉党急欲除之而后快，此番挑动影流攻打仙宫不就是他那驱虎吞狼、隔岸观火之计？仙宫与影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正好遂了王振渔翁得利的美梦，一举替他除掉两个眼中钉。王振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拟份矫诏实非难事，事后就算宫里追究下来，平定影流剿灭仙宫的功绩也足以功过相抵，自此之后，四海之内再无人能抗衡阉党。”
断弦笑而不语。
“我猜错了什么吗？难道说……等等，还有另一种可能！影流并没有被阉党利用，而是勾结阉党，窥伺神器！”史潇然疯狂摇头，“这太疯狂了，真是一群亡命之徒！你们是打算先合力拔出黄山仙宫这座维持大明社稷稳定的基石，然后联手逼宫夺了大明江山吗？接下来阉党和影流打算如何分赃？我得提醒前辈，和阉党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你们家那位隐先生可不一定玩得过王振。”
“呵呵，潇然小友虽然外表看起来傻乎乎的，头脑却十分清醒啊。”断弦捻须微笑，“你既已猜透其中关窍，尽早下山逃命吧，今日之后，黄山仙宫便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