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村小学也是我的母校。脑海中,清晰记得我上小学那会,一个班好几十人,每天读书声、欢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上厕所都要排队。
操场前有一根升国旗的竹竿,有一次我跟同学打赌,我能顺着杆子爬几个来回。同学同意,赌注是每爬一个来回给一个方纸盒子(小时候的一种游戏,用比较硬的纸折成正方形,交错塞插的一面为正面,与对手相互拍打放在地上的纸盒子,能将它拍翻过来即可据为己有)。在课间十分钟的时候,我连续爬了二十多个来回,把同学爬得嗷嗷叫,幸好上课铃声救了他。
他可不知道,我是爬树小能手。队里的大大小小的树,哪棵树上有鸟窝,或者有果实,几乎被我爬了个遍。被喜鹊啄脑壳,被洋辣子刺得浑身鼓包,可谓身经百战。
其实我是恐高的,最让我胆战心惊的是小学后面有一个水泥罩。就像罩孙悟空的那个金铙,倒扣在土里,没有盖子,很深很大。一旦人掉了进去,断是爬不上来的。一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用来做什么的,还放在那个地方,危险得很。
如今,大罩子早就没有了,连同学校也没有了,只剩下零星的记忆。
“哎!”我说,“农村留守儿童实在可怜,基本没有玩伴,这样的童年,会刺痛他们的一生。”
“但是,”我接着说,“做留守儿童是苦,做城市的边缘人也苦。有一次送我家图图去幼儿园上学,在幼儿园的门口,我看到一个老奶奶带着她的孙女还是外孙女,拎着一个破袋子,一起在学校门口捡空瓶子。我想,这个孩子跟图图差不多大,这个年龄本应该也在幼儿园。可能是由于户口不在这个城市,进不了公立幼儿园,也付不起私立幼儿园的学费。
“他们的父母应该也是这个城市的边缘人,随着城市的发展,很多人被水涨船高的房租从市中心一步一步逼到郊区,又不愿意回老家,就拖儿带口一直游离于城市边缘。自己生活已经很艰难,又不忍心让孩子做留守儿童,只能自己扛着巨大的压力,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除了一身的毛病,什么也没攒下。”
“是啊,如果生活如此艰辛,还不如不带他们来世间。”青云说,“像我这样,孤家寡人,也挺好。”
“如果你真心觉得好,它就真的好。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我说。
“但世俗的眼光可不这样看。”青云说。
“是的,”我说道,“我们的社会有一种固化的思维,给所有的人树立了同一个目标,如果你达不到这个目标,或者跟这个目标不一致,那就是失败的。”
“也就是说只允许有一种价值观……”我继续说,“那就是搞钱,搞钱是人生唯一的目标。可能是一种欲望,也可能是一种无奈。总之,这不是一个好现象。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世界将越来越多元化,人生也应该有多元化的。”
“不对……”青云说,“你这是不是在安慰我?”
我赶忙说:“青云哥,这真不是安慰你,你是读过大学的人,也在外闯荡了很多年,要是一般的人,我也不会跟他们说这些话,肯定是听不懂,听懂了也不会理解。”
“哎,我也是个世俗的人,做人不能太明白。”青云苦笑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拎起酒瓶。
我轻轻压住,对他说:“肝不好,少喝点。”
“没事没事!”青云回道,“我平时是不喝酒的,今天聊到这个份上,再说……”
青云顿了顿,指指那口棺材,说“能不喝酒吗?”
是的,这点酒也不能把人喝死。青云放下酒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从上往下抹了一把,继续说道:“我回农村来,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农村很好,我也想回来,可回不来啊,农村这教育条件……”
“是的,能待得下去,自然要待了。”
我说:“农村确实不错啊,山清水秀空气好……哦不,我们这里没有山。”
沙包地是一个小平原,四周沿江的地方被一圈大坝环绕,整个小岛像一个不规整的平底锅,我们就像各种各样的菜,被一只看不见的铲子翻来拨去,炒了一批又一批,有炒熟的,炒焦的,外焦里嫩的。如今这个“平底锅”里,已经没有什么好食材了,只有一片荒芜、一片杂草,一些老树老枝,和树顶上几只无所事事的乌鸦。
“农村是好,但没什么人,再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也不能整天让自己陪自己啊!”青云说,“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门前的池塘?”
“我从水泥路上直接开过来的,还没去前面走走。”我问道,“咋了?”
“都快没了。”青云回应道,“你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累了吧,你也早点休息吧!”
“还好的,一路没堵车,开得比较顺畅。”我说,“我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今晚还不一定能睡得着。”
“这样啊……”青云抿了一口酒,把酒杯在手里揉了几下,又说:“要不跟你聊聊邓斌?”
“邓斌是谁?”我问道。
青云用手指指旁边人走菜凉的桌子说,就是她们刚聊的邓家老三。
看来青云对邓老三的事情有些了解。
“何止是了解?”青云放下酒杯,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恐怕就是我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最理解他的人是我。
“我们是同班同学,从初中到高中。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跳了江,但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