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时间过得很快,大伯的离世,给邻居亲朋们带来的这场宴席也接近了尾声。抬头一看,一些人已经回家了。邻居小茂说:“明天你们还要送叔上山,我们就先回去了”。青云赶紧起身,将小茂等人送出门,递上一支烟,再三表示感谢:“家里有事,还是少不了乡里乡亲的。”
“这样的大事,大哥你就别客气了!”小茂媳妇回应道:“那我们就回去了,你还要守夜,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青云朝大家拱手致谢:“大家辛苦,辛苦了!”
六六看着大伙都散了,也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说道:“青云哥、阿明,最后碰一个,我也回去了,明天还要去县城有点事情,不能送大伯了。”
“不要紧,不要紧,你明天忙你的事去吧。”
青云送走了客人,拿眼扫了扫几张桌子,菜都凉了。
晓雅晓月几个收拾着人着残羹冷菜。青云坐回桌子,跟晓雅说:“这桌一会我收”。然后对我说:“这六六脑子灵活,要是踏踏实实做生意,能赚很多钱的。现在过得也不行了,家里三个孩子,再加上一个老娘,天一亮就得六个人吃饭,把自己累得跟干柴似的。别人家的孩子都去县城读书了,他把小儿子带进了城里,两个女儿丢给老娘,把孩子放农村就荒废了。”
这个现象很普遍,在农村靠那一亩三分地是存不下钱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待在农村会被人瞧不起。有条件的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去,条件差点的夫妻出去,把孩子留在家里给老人带。
青云说:“比如邓老三隔壁秋生家,夫妻去外省打工,一对老人都七十多了,孙女今年十岁,上四年级。秋生夫妻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次,工厂做外贸生意,客户的假期跟我们不一样,凑不到一起来。再说那种便宜的绿皮火车越来越少,现在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坐高铁再转几趟才能到县里,再坐公交到渡口,路费是一大笔开支,能省就省点。
“好在老两口的身体还算硬朗,很少生病,孙女的日常起居照顾得也周全,但他们扁担大的‘一’字都不认得,学习是完全靠孙女自己,成绩可想而知。每当春节爸妈将要回来的时候,孩子站在马路上望穿秋水。过完年,当爸爸妈妈要再次背井离乡的时候,她抱着妈妈的腿,久久不愿撒手。这样的情景,总让一家老小忍不住要掉眼泪。”
“那个胡婶家的孙女也是留守儿童吧?”我问青云。
青云回道:“是啊,你看她把孙女带过来了,现在吃席很少有带孩子了。”
这也是贫穷形成的风气,以前哪家婚丧嫁娶,大人们总会把自家的娃娃带上。这都成了惯例,有时候主人们还特意加上一句,来的时候把孩子带上。不管家中几个孩子,一般每次只带一个。下次再有席,轮流来。
胡婶的老伴去世好几年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几年前还离了婚,老婆甩下女儿就跑了。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一个破旧的房子里只住了祖孙两人。
上学时,胡婶先把孙女送到学校,再下地干活,放学时再接回来。家里的地大部分租给了别人,只留了二亩多地,种点棉花和油菜。孩子爸爸也经常打点钱回家。反正也不想出人头地买房买车,日常的吃穿用,是没有问题的。
以前每天都是和小凯、秋生家的孩子一起上下学。学校撤并后,小凯去了城里,这近处,只有跟秋生家的孩子结伴了。
孩子学习的事,那是一点都指望不上胡婶了。成绩不好,要么怪孙女,要么怪老天。
能想象得到,留守在农村的一老一小,最怕的就是生病。小的生病麻烦,老的生病危险。
这事胡婶就遇到过一次,可能是染了流感,病痛如同山雨,呼啸而至。头痛脑热,嗓子如火烧一般,身子一走动,喉咙里就跟刀割的一样。家里没有药,胡婶对孙女说,去找杨大妈,给叫医生。孙女也有点感染,好在毕竟是孩子,身体抵抗力强,跑去叫杨大妈。胡婶坐在椅子上用嘶哑的声音喊:“不用跑,不用跑……”
杨大妈赶了过来,问了问大概的症状。说:“这村子里就一个赤脚医生,还不知道在不在家。你这症状跟我上次的一样,我家还有点药,去年我儿子买的,等我去拿给你吃吃看。”
杨大妈拿了药回来,也不记得以前一次吃多少,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直接取了两粒,用水给胡婶冲了下去。
杨大妈说:“你安心躺一躺,小琴让秋生他妈接送几天,反正一条道。实在不行,我给你送几天。”
胡婶点头表示感谢。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生了效,就这么胡乱折腾几天,嗓子的火灭了,头也没那么疼了。
胡婶对孙女说:“要是生了啥大病,咱俩死了都没人知道啊。”
留守儿童不但生活条件差,学习无人管,在学校被霸凌的事也经常发生。可他们的父母都远在他乡,没人替他们出头。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严重,教训几句就了事。
“村里的孩子都去邻村的小学读书了?”我问。
“是的。”青云说,“学校撤并前,把两个年级混成一个班,还是空荡荡的。老师的工资都发不出了,现在改成村委议事开会的办公场所。”
我说:“这么点大的孩子,每天来回要走好几里路,比我们上学时还苦。”
青云说:“自己走的少,一般都是爷爷奶奶骑着车子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