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教你被人敬畏的20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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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孟子耍大牌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明“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

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

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

曰:“岂谓是与?曾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德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德。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今天下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注:一般来讲,被人叫去,那是没面子的,对方主动过来登门造访,这才符合最正规的礼。孟子也是讲这个的。本章的故事就是基于这样的礼数前提的。

译:这一天早上,孟子准备和齐宣王相见。这时候,齐宣王的使者来了(因为没电话,只能亲自来),说:“我们大王今天早上突然有了寒疾,怕风,本来是要登门到您这儿来见您,但是这就来不了了。要不,您到朝里去见大王吧。”

孟子不高兴了,说:“不巧啊,我也病了,不能去朝里。对不起了您呐。”

齐宣王是真病了,孟子是装病。

到了第二天,孟子听说大夫东郭氏家里办丧事,孟子本来跟东郭关系也一般,但是为了显示自己其实没病,硬要去参加吊丧。徒弟公孙丑说:“老师啊,您昨天对大王使者说病了,结果今天就去人家吃饭,这不太好吧。”

孟子说:“怎么了,昨天病了,我今天好了,不行吗?我好了,当然可以出门儿了。”

于是孟子跑去东郭家了。

不久,齐宣王的使者又来了,还带着医生,要帮着给孟子看看病。结果一看病人却逃跑了。徒弟孟仲子赶紧对使者说:“我们老师昨天确实病了,所以昨天他去不了。今天他病略好一些了,所以他主动去朝里了。”

然后,孟仲子几次派级别低的小徒弟,出去找孟子。孟子走在吊丧回来的路上,徒弟们就一再截住他,催他赶紧上朝去:“您一定不要回家,赶紧去上朝,孟仲子都是这么跟使者说了。”

孟子偏不去,但是回家,徒弟们又挡着不让。孟子没办法,没处去了,住宾馆又觉得条件差,就跑去景丑大夫家里住着去了。

景丑见了,说:“您自己有家啊,怎么到我家来住着啊?”

孟子把情况一说。

景丑脸色就不好了,说:“老孟啊,您也六十来岁的人了。在家讲的是父子,在外讲的是君臣。这都是人的大伦。父子之间,讲的是恩亲,君臣之间,要的是敬。我是看见了大王对你很敬,没见到你对大王的敬啊。”意思是,大王叫你,两天你都不去。

孟子说:“呸,你这什么话!你们这些齐国人,没有一个对大王讲仁义的话,你们心里想:那小子,哪配跟他讲仁义,别浪费了!要说对大王不敬,没有比你们这更厉害的了。而我要么就不跟他说话,说就全是尧舜之道(也就是仁义)。你们这些齐国人,哪个比我更敬大王啊。”

景丑说:“你就别狡辩,周礼不是说了嘛:‘父亲召唤,不能说喏,要说唯;国君召唤,不能等着马车备好了,就赶紧走。’这您能不懂吗?所以,你固是应该去上朝见大王啊。结果您听到大王召唤你,你就是不去,这合于礼吗?”

孟子说:“我没跟你说这个。从前,曾子说:‘晋国楚国这俩大国,那富的是谁也比不了,但是,他们以他们的富,我以我的仁。他们靠他们的爵位,我靠我的义,我有什么怕他们的?曾子说的话,能是错的吗?这是一者。另外,天下最尊贵的东西有三:一是爵位,一是年齿,一是道德。在朝廷里,那尊贵莫如爵位,在乡党,最尊贵的是年齿,治理国家,那最尊贵的,莫如道德。哪有有了其一,而轻慢其二的呢。’(意思是,齐宣王是爵位最高,我是年齿高和道德高。我有两高,他有一高,他怎么能怠慢我呢,得他来见我啊!孟子通过心理暗示,给自己找辙,觉得自己比齐王还强大。所以孟子就勇了,连大王都敢惹。)”

孟子接着说:“所以啊,想要大有作为的君主,那必须得有所不召之臣(属于不能召见的臣),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对方家里登门就见(靠近对方去见)。国君尊重有道有徳之人,不到这个地步,则不足有所大为。从前,齐桓公对于管仲,就是先把对方当老师,然后才以之为臣,所以齐桓公自己闲着啥也不干,却当上了霸主。如今天下大国,各个力均匹敌,谁也强不过谁。为什么这样呢?就是因为都喜欢用那些受自己所教的人当臣子,而不喜欢用那些自己所受教的人当臣子。从前,商汤对伊尹,齐桓公对管仲,都不敢召唤传见他们。管仲尚且不敢召,何况我这连管仲都不稀的当的人?”

这个事情就记述到这里了,最后孟子估计肯定是没去见齐宣王。

解:本篇的故事,可能看上去给人感觉孟子太傲娇了,实在不通人情。但这涉及荣誉的话题。荣誉与道德并不是同一个范畴的概念,道德是针对行为的正确与否,荣誉是追求不平凡和伟岸。和荣誉对立的概念是屈服。如果对君主百依百顺一些,就可以获得青睐和提拔,屈服诚然是明智的做法。但荣誉主张个体的自由独立,也就是对个人尊严的维护。所以,对荣誉的重视,素来是分割君主权力的因素。可以试想,清朝的官员和皇帝之间,不会出现孟子本章这样的事情。

荣誉的标准,不一定是道德是非,它没有客观的自然标准,而是源自历史习惯,比如孟子这里说年岁小的要拜访年岁长的。可见,什么是有荣誉的,这是根植于社会地位传统的,这里年长就是有荣誉的。荣誉标准对个人的约束性,又避免了行为放荡。后面章节孟子说的求官要“由其道”,也正是荣誉在约束着个体,而不是道德。

在追求荣誉这一点上,孟子意识感突出,一点不比他追求道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