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襄王离京，最后谏言！
“善……”
天顺帝几乎是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个字。
他这是被气得。
一是太子朱见深。
二是襄王朱瞻墡。
明明传召襄王进京，是为了给德王朱见潾造势。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掉头支持太子！
如此一来太子仁德之名将会传遍大江南北，地位再无法撼动！
一想到这儿，天顺帝心中就很是恼怒！
怒襄王不识趣！
怒太子胆敢反驳自己！
他冷冷地扫了朱见深一眼，随后径直拂袖离去。
朱见潾见状也匆匆跟上，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朱见深一眼。
见此情形，朱见深哑然失笑，立刻上前将襄王给扶了起来。
“多谢叔祖出手相助！”
“哎，都是小事！”朱瞻墡摆了摆手，“相比于此，本王更担心你以后的处境。”
“这一次你忤逆了圣意，想来陛下心里面还是有些火气的，尽快解决最好，否则必成隐患。”
要知道万宸妃可是天顺帝颇为宠爱的妃子，如那戚夫人之于刘邦，这一吹吹枕边风，天顺帝估摸着又会动易储的心思。
朱见深倒是丝毫不慌，笑道:“叔祖放心，孙臣心中有数。”
“倒是有件小事，还请叔祖相助！”
“哦？”朱瞻墡来了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然而等朱见深说完后，朱瞻墡顿时脸色大变，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位太子。
良久之后，这位宗室贤王才陡然叹了口气。
“老夫真是看走眼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大明交到你手中，不知是福是祸啊！”
话音一落，朱瞻墡也转身离去了。
他并未表态，是否会答应朱见深的请求。
但是朱见深却明白，襄王一定会做。
今日考较表现摆在眼前，朱见潾不过是个毫无主见、毫无才学的纨绔子弟。
储君大位，他是争不了的，襄王何等精明的人物，自然明白这一点，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天顺帝更易储君，将大明交给朱见潾这种货色！
看着襄王老爷子的背影，朱见深眼中满是精光。
如此，才是真正的安心了。
一场考较，不欢而散。
天顺帝和朱见潾险些当场破防。
朱见深倒是收获满满。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朱见深并未再有任何举动，老老实实地进学修德，抄写佛经。
但是太子仁德之名，却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传遍了京师，而且还在不停地向四面八方传去。
唯一可笑的是，针对荆襄流民，天顺帝并未采纳朱见深的计策，让那些流民原地附籍，只是命内阁奏议，然后此事又被拖了下来。
襄王朱瞻墡奉命前去拜谒昌平三陵，即长陵（永乐帝后）、献陵（仁宗帝后）、景陵（宣宗帝后），拜谒完三陵后，襄王老爷子便请辞返回封地。
过了这么多天，天顺帝心中的火气早已消散，毕竟襄王是真正的贤王，所作所为也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大明，为了老朱家的江山社稷。
想明白了这一点，天顺帝对襄王的礼送加隆，不但亲自送别襄王到芦沟桥，而且车驾后王。
朱瞻墡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以臣先君，大乱之道也，还请陛下勿要折煞老臣。”
天顺帝闻言笑道:“王叔德厚望尊，今日非以君送臣，乃以侄送叔，何乱之有？！”
二人相视一笑，襄王也不拒绝了，只是命舁人倒其肩舆，以示不敢背君。
天顺帝见了，心中更是感慨。
闲聊了一些琐事，襄王还是忍不住开口。
“其实陛下召老臣进京，老臣心中是有数的。”
天顺帝闻言一惊，忙问道:“那王叔为何要……”
“德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是人君之相！”
襄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他都要离京了，而且自己都五六十岁了，还有几年可活，以后恐怕也没有再进京的机会，所以不如一次性嘱咐清楚。
“这一点，想来陛下心中也很清楚。”
听到这话，天顺帝沉默了。
知子莫若父！
朱见深与朱见潾孰优孰劣，他心中早就清楚。
只是……
“只是陛下困于皇后娘娘，是也不是？”
襄王一语道破关键。
朱祁镇也不由叹了口气，这是他亲王叔，也是一位敦厚长者，更是为数不多的，他可以说出心里话的人。
“不瞒王叔，确实如此。”
“那贵妃周氏野心勃勃，一直觊觎后位，对皇后针对排挤。”
“朕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待朕百年之后，皇后膝下无子，周氏母凭子贵，她当如何自处？朕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一刻的朱祁镇，竟是真情流露，眼眶都有些发红。
襄王朱瞻墡怔怔地看着他，随后陡然喝道:“陛下，你是天子，你是大明万民的君父，怎可因一女子而动摇社稷？！”
“德王比之太子，犹如萤火比之皓月，难道陛下当真要为了皇后，置祖宗社稷于不顾吗？”
面对襄王的厉声指责，天顺帝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再者，太子何其无辜也？”
“他自幼失怙，几经废立，亲叔叔为了私心废掉了他，这没什么可说的，可陛下乃是他的父亲，难道也要为了私心废掉他吗？他何其无辜也！”
自幼失怙！
几经废立！
这两句话，深深触动了天顺帝的心房。
“太子非但无错，反而仁孝宽厚，并且胸有成算，腹有韬略，本就是储君的第一人选！”
“即便太子与陛下政见不合，那也是初出茅庐未经锤炼罢了，陛下乃宽仁之君，难道还会因此生怒吗？”
“退一万步来说，太子胸有成算，比之德王毫无主见，不知道好出凡几，若是强行将德王扶持上位，陛下就不怕建文先例吗？”
嘶……
建文先例！
天顺帝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这……并不是襄王杞人忧天。
建文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小锦衣玉食，自幼荣华富贵，所以并未经历过什么挫折，也缺少对民间常识的认知，更不了解人性的阴暗面，就是一个思想单纯、毫无主见的皇帝。
德王朱见潾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考较他荆襄流民的问题，这孩子能跟你扯到安抚流民上去，也是傻得可爱。
若是德王朱见潾当真被强行扶持上位，还真有可能又是下一个建文。
建文皇帝始终都是活在梦里，活在一个文臣缙绅给他亲手编织的美梦里面，殊不知他们眼中的太平盛世，早已经是饿殍遍野，流民无算！
所以，皇帝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的，至少大明不能再出在一个书生皇帝。
“至于皇后那边……”襄王朱瞻墡犹豫了片刻，还是顺从朱见深的心意，提醒道:“陛下可曾听闻钩弋夫人的先例？”
钩弋夫人？！
天顺帝瞳孔猛地骤缩。
“王叔是要我效仿那汉武帝……杀母存子？！”
巫蛊之祸后，汉武帝仍有六子，却最宠爱幼子刘弗陵。
但其时刘弗陵还只有五、六岁，因此汉武帝又担心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会专权而动摇刘氏的天下，所以汉武帝令立太子刘弗陵，是为汉昭帝，而杀其生母钩弋夫人。
是为……杀母存子！
襄王朱瞻墡的最后谏言，竟然是杀母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