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年轻人不能太英俊
“那里，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娘子的地方。”武阿强指了个方位，说道。
许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边是东兴坊较为偏僻的一处位置，坐落着不少被人闲置的房舍、庭落，一片破落荒芜，平常都看不到人烟。
许宁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专程来这里幽会。
去客栈开间房又费不了什么事。
但武阿强声称，他娘子是有意跟他赌气，她的病症会随着不及时服药而加重。
他身为丈夫，不忍心让她因为一时的欢愉，落下更深的病根。
这番话情真意切，充分树立了一个娇妻出外偷情，夫君却不离不弃，甚至暗中跟随关切送药的暖心形象。
许宁不理解，但尊重。
于是他没有耽搁，率先走了过去。
越往里走，越偏僻。
街道人烟罕至，除了两侧空闲的破落屋舍外，前方还有几栋较为高大的建筑。
其中一座挑高四层的雄伟古楼，很引人瞩目。
远远能瞧见古楼翘起的四角飞檐、高耸的屋脊。庞大楼体不知饱受了多少年风雨侵蚀，外墙爬满青藤，周遭野草疯长。
“就是这里。”走到近前，武阿强望着楼阁，说道：“我娘子和那个人就是进入楼内了。”
许宁也抬头打量。
相比于远观，整座古楼近看就更显得“臃肿”。就像是一座浸泡了多年的巨人观，斑驳腐朽，遥遥欲倾。
一股黏腻阴晦的不适感压上心头。
出于谨慎，许宁转头确认道：“此地阴寒，常人都受不住，你确定你那身体不好的娘子会在这里跟人幽会？”
武阿强十分笃定，“肯定在的，我亲眼见到他们进来。”见许宁踟蹰不前，他甚至赶紧催促了两声。
许宁皱了皱眉，但还是缓缓舒展开。
职责所在。
既然接下了案子，那么有时即便碰上有风险的事，也没办法。
毕竟，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许宁只好往里走了几步。
步伐稳健，却又不失谨慎。
一副见势不对随时撤的防御姿态。
一楼的镂空木门斜倚门户，步入内，尘光消散，入目是一片昏暗。
等适应光线，能看清楼内左右两侧是一间间空荡房间，也不知以前是拿来做什么的。沿着楼道往正前方行二三十步，依旧看不到尽处。
而光线已经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只有二三楼几处缺口中的微弱阳光透下来，才能看清身边的大致环境。
武阿强则远远吊在后边。
许宁若是回头，他就会稍微快些脚步，否则步伐会有意变得缓慢。
越往里走，他的心情越沉重。
经过刚才的偷偷观察，他已经大致清了这个名叫许宁的武侯卫的大致底细——练得外家功夫。
观他气息步伐，内力不够绵长，像是刚刚练武没多久的新人。
这也和此人从卫的身份十分相符。
不错。
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许宁。
什么找娘子只是由头。
前几日他确实途经小镇，也经过了东兴坊，但无意撞见的，其实是他的青梅竹马——阿珍。
他幻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的场景。
但绝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场面。阿珍瘫坐在地，痛哭流涕。而她面前，是另一个男人，甚至不是那个什么“白公子”。
而是他前面的这名武侯卫！
阿珍对这小子吐露心声。
这小子“不屑一顾”。
阿珍举手相拥。
这小子“退避三舍”。
他躲在不远处，亲眼见到了这些。
那一刻，没人懂他的心碎！
另外，他听得很清楚，阿珍是因为当了西齐的暗桩，才被武侯卫抓起来的。
他有是非观，也明白对错。
西齐那些疯子近几年不知干了多少祸害百姓的事，有此下场活该——当然，阿珍例外。
她肯定是被人蒙骗了。
但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当时才只是远远看着，没有出手。
可他一想到阿珍此时身陷牢狱，就会止不住的心痛。
他能分清对错，他就能不愤恨了吗？就能不嫉妒了吗？
他也是人，也有感情！
再说了，就算他嫉妒别人不对，就算阿珍当了奸细也不对，但这个姓许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错吗？
谁让他长这么英俊，还出现在阿珍面前的。
圣人有云：年轻人不能太英俊。
容易遭人记恨！
武阿强缓下脚步，从怀中摸出备好的面巾蒙上。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选择用腰间的短刀，而是从地上捡了一根粗壮结实的木棍。
他望着十几步外的挺拔背影。
他眼神逐渐冷漠。
他，准备动手了。
......
沿着楼道再往前走出数十步，终于碰到了一堵墙壁。
许宁停下，借着为数不多的光亮，左右看了看两侧出现的不知通向何处的走廊通道。
他有些犹豫迟疑。
因为自打进入楼内，许宁就有了一种莫名感觉。
自己似乎被人在暗处盯上了。
那种感应，如芒在背。
但想仔细感受又会消失。
很古怪。
可许宁确信这栋楼不太安全。
谨慎归谨慎，但进了楼，他并不准备就这么逃离。
于是他闭上眼，在黑暗中细细感受。
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更深了。
忽地！身后响起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急促敲击！
由远及近，从疾走变奔跑。
破绽！
许宁背身不动，拎着棍子俯身前冲的阿强眼中精光闪过。这小子现在背对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好机会。
于是他奔走起跳，猛然暴起！
“你这撬人墙角的......！”
正在此时——
右侧楼道竟也涌现出一股磅礴气息！如同一阵热浪翻涌，将楼内积淀的无数腐朽暮气一齐带出。
而阿强飞跃起身后，先前那阵密集的脚步声非但没停，反而变得越发短促，铺天盖地。
直至整栋楼都充斥“鼓声”！
噔噔噔。
急促、迅快，让人胆颤心惊。
人在空中的阿强大惊失色。
有人跟他同时出手！
只闻脚步，不见其形。但是从那股汹涌气势就不难察觉，那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何止。
十个他也不是对手。
阿强不禁愕然。
哪里来的高手？
无数木板撞裂声阵阵，转头看向右侧楼道，还能见到一抹血红色的光亮，在黑暗中辗转腾挪。
黑影窜跃，红芒流转。
那东西甚至不知是人是鬼。
武阿强吓得急忙收手。
而许宁，也缓缓转过身。
终于出现了。
虽然有所预料，但那东西的速度超乎想象，只能见到红光残影掠动，就连他都很难捕捉到对方的踪迹。
而且楼内的光线阴暗，楼道也很狭窄逼仄，不太适合刀剑之类的兵器施展。
对方却很适应这种场地。
真要动起手来的话，会很吃亏的。
那么......
许宁表情淡然，挥出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