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杀机
瘦子笑道:“我知你急,但你先莫急。不过一个寻常手下而已,也值得拿出来一提?”
胖屠夫颇为得意道:“我这手下可一点也不寻常。”
瘦子道:“哦,有何特别之处?”
胖屠夫道:“被师父一手带大,反而觊觎师娘,可算特别?”
瘦子笑道:“老子曰:‘食色,性也’,顶多算癖好不同,你这阵子不也对个尼姑眉来眼去么,可惜人家睬也不睬你。”
岳不群默默心道:“那是孟子曰的......”
胖屠夫继续道:“强占师娘不成,被师父责罚怀恨在心,趁师父醉酒,怒杀师父并长辈数人,可算特别?”
瘦子迟疑道:“狠辣有余,倒是颇合我神教胃口。”
胖屠夫又道:“杀人后独行万里,自秦地奔至杭州,可算特别?”
瘦子喃喃道:“好俊的轻功,我神教正需要这样的人才,这人做你的手下屈才了,送与我吧。”
胖屠夫得意道:“放屁,做我手下怎么便屈才了,你功夫难道比我高明很多么?”
岳不群心中一惊,有些恍然:“莫非二人口中的‘手下’,便是那田伯光?”
先前在西安府城时的一些疑点,此时与胖屠夫之言倒是对上了。
岳不群推测,大概是田伯光一直觊觎师娘,某一日终究按捺不住,用了强。却不意被师父撞破,师父盛怒之下,倒也没清理门户,而是鞭打了一番,作为惩戒。
不料田伯光竟恶向胆边生,趁师父与师叔借酒浇愁之机,将几人袭杀,受伤之下不欲节外生枝,放过了程远。
而后便是一路向西,独行“万里”,碰上了那胖屠夫,被收为手下。
岳不群暗自打量胖屠夫,心道:“却不知他这手下如今在什么地方,须得寻个机会找出来,带回去交给远儿发落。”
此时忽听桌上一人笑道:“这人倒是有趣,颇有我的风范,回头他若是有幸遇上我,说不得可以指点他一二。”
岳不群循声看去,只见说话那人正在他这一桌,年龄不小,形容却有些猥琐。
另一个长相苍老之人笑道:“葛长老这是遇到知音啦?”
葛长老笑骂道:“甚么知音,凭那小子也配?只不过听得同道中人,难免见猎心喜。”
苍老之人嗤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可是‘强占师娘’,你一天却只敢偷偷摸摸采花。”
葛长老怒道:“采花乃是雅事,美人如花,我若不去采,哪日空为风雨所吹落,岂不可惜?那小子用强便如牛嚼牡丹,懂个屁的美人!”
岳不群心中暗自鄙夷:“你采花便不用强了么?是不用迷药还是不用春药?都是淫贼,呸!下贱!”
忽然心中又是一动,葛长老这姓名与为人似乎有些熟悉。记忆已然有些模糊,岳不群翻找了好一阵,方才想起。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突然一寒,随即杀机顿起。
原来他想到了,书中后期宁中则听说爱女受伤失踪,数十天遍寻不获,去到客店时心神不宁,倒了一碗茶喝,随即便被药翻。
当时便是这个“葛长老”,出言不逊,在她脸颊上拧了一把。
岳不群借喝酒微微低头,遮掩目中露出的凶光,心道:“很好,你已有取死之道。”
与田伯光不同,当时只是推测,书中并无他弑师这一节,故而不好确定。
而这葛长老,书中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算不得岳不群冤枉他。
“嗯,还有个‘杜长老’,是下药俘虏宁中则之人,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岳不群凝神暗暗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并未听到有谁提起过杜长老。
于是只能作罢,思量道:“那便只能先想法子除掉葛长老,至于杜长老,这笔账暂且先记下,来日方长,希望他不会提前死于非命。”
任我行这顿喜宴还未吃完,岳不群已在谋划另外三人的席:杜长老只有个名字,如今是不是长老还尤未知;田伯光似乎不在现场,须得从胖屠夫处着手,还未考虑好要不要留给远儿磨砺用;而葛长老可的确近在眼前了。
“葛长老,对不住了,你若不早死,大伙如何去你家吃席?”
岳不群强自压下杀机,稍加思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缓缓斟满一杯酒,岳不群浪笑一声,举杯向葛长老道:“我亦爱花之人,长老之言,实在令在下茅塞顿开,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长老,我悟了。”
葛长老正自搜肠刮肚,寻找话语反驳,闻言当即一喜,转向岳不群道:“是极,是极,正是如此,这位先生好文采,此话深得我之深意。你是如何悟到的?”
岳不群心中鄙夷道:“此乃唐代之诗……”
面上却作苦恼状:“天下美人多如过江之鲫,又偏偏各不相同。在下每每遇见美人,便觉这个像牡丹,那个像梅,还有如菊、桂、梨花、桃花等,实在不知如何抉择。”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今日听闻长老之言,方才醒悟,美人虽如花,花期却不长,花开若无人观赏,岂不惜哉?如此一来,为何要抉择?我辈惜花之人,理应全、都、要!”
岳不群伸手张开五指,又缓缓攥住。
葛长老含笑点头:“不错。那依你之见,哪些美人像牡丹,哪些美人又像梅?”
岳不群羞涩一笑,道:“牡丹便如那望族贵妇,雍容华贵;梅正如那些‘正道’侠女,愈是不屈,便愈是让人兴奋,升起摧残之念;菊如女尼,隐逸淡泊;桂如名门闺秀,高雅芬芳;梨花如邻家少女;桃花则似我教‘妖女’,艳丽而又使人着迷……”
同桌之人皆目瞪口呆,半晌,葛长老豁然站起,将酒都洒了半身,却浑然不觉,一把拉过岳不群之手握住,颤声道:“先生竟有如此见解,大才、大才啊!”
岳不群恶寒,不着痕迹抽出手,往衣服下摆上悄悄抹了抹。心中微微致敬《朱颜囗》,谦虚道:“当不得,当不得,在下只是心有所感,便妄自揣度,实则并未能以身入局、实际感受,还是长老平日里身体力行,令人钦佩。”
葛长老奇道:“凭空想象,便有如此高见,若真被你采上几朵,还不知会有何等惊人之语。”
又忽然起意,形容一变,颇为猥琐向岳不群低声笑道:“此事倒也不难,前几日,我于杭州城中,偶见一贵妇,便如你口中牡丹一般。今日宴后,你且随我来,我二人便去尝一尝那牡丹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