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土地公这么灵验?
因为赵建军突然变得懂事,早饭的时间,一家人难得没有爆发争吵,其乐融融。
小孩子的欢乐却与大人不一样,当四个大人在闲话家常的时候,铁蛋的注意力全在秧鸡蛋上,三个小小的秧鸡蛋很快就被他吃完。
吞下最后一口蛋,他不甘地伸出舌头,将粘在嘴角的蛋黄颗粒舔得一干二净,末了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回味声。
四个大人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们的秧鸡蛋都还没吃。
母亲率先将自己的秧鸡蛋往铁蛋面前轻轻一放:“外婆吃饱了,这个蛋给你吧。”
老赵头也跟着把手里的秧鸡蛋递给了铁蛋。
赵八一迟疑了一下,把蛋缓缓推到铁蛋面前:“小姨这个也给你。”
铁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立即双眼放光,盯着赵建军手里的秧鸡蛋,一动不动。
现在除了铁蛋面前的三个秧鸡蛋,也就赵建军手里还有蛋了。
老赵头三人也无声地看向赵建军,仿佛在说:“你一个大人,该不会真的要吃蛋吧?”
赵建军顿时急了,他倒不是非要吃这个蛋,只是觉得父母和三姐平时已经很辛苦了,连个秧鸡蛋都舍不得吃,这是什么苦日子啊!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关注过家里的经济状况,这时才深刻体会到,原来家里这么穷,连吃个小小的秧鸡蛋都要互相谦让,自己却从未帮衬过家里,愧疚感油然而生。
“爸,妈,三姐,我觉得你们不能把蛋让给铁蛋。”
上辈子他们仨吃了太多苦,这辈子,赵建军再不想看他们活得那么累,秧鸡蛋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必要省出来给小孩吃。
“我看你就是想吃蛋,好吃懒做!”
赵建军话音刚落,立即惹来老赵头仨人的怒视,连铁蛋也气鼓鼓地瞪着他。
赵建军无力辩驳,因为他长久以来就是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既然无法反驳,那就只能加入了:“我小时候,你们经常把好吃的让给我,你们也不想铁蛋长大后变成我这样吧。”
“……”
老赵头仨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他们默默地从铁蛋那拿回了秧鸡蛋。
铁蛋眼睁睁地看着秧鸡蛋被拿走,顿时泪眼汪汪。
母亲见状,于心不忍,又想将手里的秧鸡蛋还回去。
赵建军赶紧拽住她,抢先将手中的秧鸡蛋放在铁蛋面前。
“铁蛋,你吃舅舅的。外公,外婆,还有小姨,都没吃过秧鸡蛋,你不许吃他们的。”
铁蛋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一个,止住哭泣,将蛋牢牢地抓在手里。
赵建军这个举动,让众人大感意外。
老赵头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怎么,你吃过秧鸡蛋?”
赵建军不假思索地点头:“打平伙的时候经常吃。”
“哼!”老赵头本来对赵建军今天的表现还挺满意,闻言却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们也吃。”
老赵头带头剥了蛋壳,将秧鸡蛋一口塞进嘴里。
赵八一紧随其后。
母亲见老赵头和赵八一都吃了,也默默吃掉了秧鸡蛋。
赵建军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见铁蛋在小口小口地咬着秧鸡蛋,笑着问道:“铁蛋,白水煮蛋好不好吃?”
“好吃。”铁蛋应了一声,看向老赵头仨人,开心地问道,“外公、外婆、小姨,你们觉得好吃吗?”
“好吃,喷喷香。”仨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脸上布满了笑意。
赵建军也觉得白水煮秧鸡蛋香,觉得特别满足。
他情不自禁地说道:“我以后会带更多好吃的回家。”
铁蛋听了,立即高兴得手舞足蹈。
可是老赵头仨人却并没有多兴奋,他们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赵建军以前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每次都只是说说,从未兑现过。
现在他们只是期望,赵建军别再偷家里的米、油去打平伙就好。
也就是赵建军今天表现良好,否则他们连这个小小的期望都不敢奢望。
老赵头推了赵建军一把:“行了,别吹牛了,去拿香纸,跟我去祭拜土地公。”
赵建军也不奢望家人现在就能无条件相信自己,闻言也不气恼,乖乖去神龛下拿了三根香和一叠纸钱,又去厨房拿了火柴,出门便看到父亲在喂一头老黄牛。
“这就是村长家的牛啊,这也太老了,牛角都掉了一只。”
“那也比你能干。”老赵头瞪了赵建军一眼,“整个村就这一头牛,你还嫌它老。”
如今已经分田到户,可是牛却不可能分到每一户,于是便分到了村长家,村民要犁田都只能去村长家借。
不一会儿,牛吃饱了,老赵头扛着犁,牵着牛就往外走,赵建军赶紧跟上。
到了村头,老赵头将牛栓在土地庙外的松树上,放下犁,带着赵建军进了土地庙。
上香。
烧纸。
赵建军站在父亲身后,照着父亲的样子,向泥塑的土地公拜了三拜,依稀听到父亲在低声祈祷:“老君在上……携不孝子军……生灵……祈求……不懂事……保佑他长大……”
赵建军虽然听不清楚,却不难猜到父亲在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他杀了拧麻花的蛇,请求宽恕,然后又说他不懂事,希望土地公保佑,让他快点“长大”云云。
感受到父亲的殷殷期盼,潮水般的愧疚感再次袭来,赵建军湿了眼眶……
祭拜完毕,老赵头发现赵建军双眼通红,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赵建军随口搪塞:“被烟熏到了。”
“哦,你回家去吧。”说到这,老赵头停顿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没事别出去乱跑。”
他声音不大,可能是担心说重了,让赵建军起逆反心理。
赵建军更加愧疚,赶紧转移话题:“爸,我想和你去犁田。”
“犁田?你会犁田?”老赵头的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会可以学嘛。”赵建军又羞又愧,低声说道,“我年纪不小了,想帮家里干点活。”
老赵头猛地回头,看向泥塑的土地公,这么灵验的吗?
震惊过后,老赵头笑得合不拢嘴:“好,走,我们去梯田。”
去梯田的路上,有劳作的山民在唱山歌,这边男声响起,那边女声迎合,好不热闹。
老赵头心情不错,也扯着嗓子喊道:“哟喂,老妹你听我讲诶……”
赵建军从没见过父亲这么开心,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洋溢开来。
老赵头嚎完一嗓子,回头见赵建军正咧嘴傻笑,登时拉下脸来:“不许回家跟你妈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