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跟在犁后捡黄鳝
到了田里,老赵头将犁架好,便开始犁田。
他一边犁,一边向赵建军讲解犁田要注意的事项。
赵建军站在田埂上,不时点头应和。
犁了两行之后,老赵头问赵建军:“看明白了吗?”
赵建军点头:“看明白了,我来试试。”
老赵头正有此意,闻言便勒紧绳索,让牛停下来,等赵建军来接手。
赵建军脱掉鞋子,卷起裤管,赤脚踩进田里。
田里的水不深,刚好淹过脚背,可是田里全是淤泥,一脚下去深陷其中,泥浆甚至可能盖住膝盖。
一股凉意袭来,赵建军打了个寒颤,他从没想过,原来暮春时节,田里的水还可以这么冷。
赵建军本以为犁田不难,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尤其犁铧入土的深度最难把握。
犁得浅了,达不到翻耕土壤的目的。
犁得深了,牛拉不动犁,走路慢悠悠的,影响效率。
老赵头在旁边看了一会,皱起了眉头:“算了,还是我来吧,村长只答应借半天牛。”
“爸,我再试试。”
赵建军不愿意放弃,他觉得已经快要掌握犁田的技巧了。
说话的功夫,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赵建军稍微调整了下犁的方向,挥舞着竹鞭,抽在牛屁股上,大声吆喝:“起!”
他本意只是想让牛加快一点,不料心急之下,下手重了,老黄牛受惊,猛地向前一蹿,将犁扯翻在地。
赵建军整个人也摔了个狗吃屎,头埋在污水中,“咕噜、咕噜”地吹着泡泡。
他挣扎着坐起,捧起田里的污水,洗了把脸,冲着牛大骂:“你这畜牲,迟早杀了吃肉。”
老赵头上前,见赵建军除了一身污泥,倒是没受其它伤,放下心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跟它计较啥?说了我来,你非要犟。”
“爸,你来吧,我跟在后面看。”
吃一堑长一智,赵建军终于不再逞强,决定跟在父亲身后,仔细观摩学习。
老赵头重新将犁架好,竹鞭抽打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驾!”
随着老赵头一声吆喝,一人一牛缓缓向前,犁铧翻开肥沃的土壤,土浪在阳光下闪着质朴的光,仿佛是大地献出的珍宝。
赵建军此前是站在田埂上看,看得不够真切,此时离得近了,发现在父亲的控制下,每一道犁沟都笔直而均匀,牛前进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效率却不低,与自己之前的操作有天壤之别。
赵建军看着父亲的操作,默默地将一些细节记在心里,有不懂的地方就及时发问,父亲也每次都详细地回答。
赵建军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已经掌握了犁田的技巧,准备再次尝试,忽然瞥见污泥中闪过一道黄影。
赵建军以为是水蛇,赶紧提醒父亲小心,俩人都赤脚踩在田里,可别被咬伤了。
他蹲下身,在污水中小心翼翼地摸索。
手背忽然触碰到一丝滑腻,立即手掌一翻,死死掐住。
结果提出污水一看,原来是一条黄鳝。
他兴奋地大叫:“爸,我逮到一条黄鳝。”
老赵头见怪不怪,淡淡地回道:“田里多得很,每次犁田都会遇到。”
“是吗?那得多捉点。”
接下来,赵建军在观察父亲犁田的同时,也分出了几分注意力留意污水,只要污水中有黄色闪过,他便蹲下去往水里捞一把,十有八九便能“捡”到一条黄鳝。
大半天过去,田犁完了,赵建军也“捡”了十多条黄鳝。
收获太丰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前不是没捉过黄鳝,为了打平伙,他经常用铁钩钓黄鳝,不过那样捉黄鳝,效率太慢,收获与今天远远不能相比。
赵建军用草绳将黄鳝串成一串,围着腰挂了一圈,就像穿着一条裙子,心里美滋滋:“今晚又可以给家里加餐了。”
赵建军志得意满,却没注意到父亲的脸已经变得阴沉。
他还挺纳闷,明明之前话挺多的父亲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俩父子默默往村子走,到村口的时候,赵建军问老赵头,是不是现在就去还牛。
老赵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牛没喂饱,能还给人家吗?你个砍脑壳的,是不是想全村人戳你爹的脊梁骨……”
老赵头越说越气,骂到最后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赵建军忐忑不已,不明白哪里又惹父亲不高兴了,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闷闷不乐地牵着牛往家里走,捉到黄鳝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刚到家,铁蛋就好奇地扑了上来,询问赵建军:“舅舅,你腰上挂的这些是蛇吗?”
“不是,这是黄鳝。”赵建军将黄鳝取下来,递给铁蛋,“拿去给外婆,今晚加餐,吃黄鳝肉。”
铁蛋一听有肉吃,高兴得跳起来,接过黄鳝,吃力地往木屋里搬:“外婆,快出来,舅舅要吃黄鳝肉。”
赵建军哭笑不得,这家伙,明明是自己想吃,却老是赖到自己头上。
他心情不好,也懒得辩解,正准备将牛牵到猪圈去喂,忽然,身后响起了父亲的声音:“黄鳝不是拿去打平伙的?”
赵建军愕然,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拿黄鳝去打平伙了?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会莫名其妙生气,原来是有这样的误会。
他转过头,看着父亲,语气幽怨:“爸,你也不问清楚就凶我!”
老赵头脸上有点难看,气呼呼地说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说罢,他伸手夺过牛绳,催促道:“你先去洗澡吧,一身的污泥,脏死了。”
“行,我先去洗澡。”
感受到父亲言语中的关爱,赵建军的心情立即由阴转晴,冲进木屋,问母亲有没有热水洗澡。
母亲见赵建军一身脏兮兮的,抱怨道:“捉几条黄鳝搞得一身泥,幸好我提前烧了水,本来是等你爸犁田回来洗澡的,你先端去吧,我再烧一锅。”
老赵头在屋外听到母亲的抱怨,扯着嗓子喊道:“你这老婆子,一天到晚话忒多。他是梨田摔的,不是捉黄鳝弄的。”
赵建军摸着头,嘿嘿傻笑,这种感觉真好。
母亲笑眯眯地望着赵建军:“我去给你找干净衣服。”
正在烧火的赵八一,也从土灶后面主动探出头来,冲着赵建军点了点头:“我去喂牛。”
赵八一平时对赵建军不假辞色,面对他突然的转变,不好直白地夸他,但是她出了木屋后,却忍不住对父亲轻声说道:“爸,小军早上跟我说,他以后再也会不去打平伙了,终于懂事了一点。”
不料她话音刚落,远处却传来徐文武响彻云霄的声音:“赵建军,快来我家,就差你一个人了。”
声音越来越近,赵八一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她走到大门前,冲着远处,破口大骂:“号丧呢,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