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天灾,所以是种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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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灾厄」

卡蕾莎局促不安地站在办公室里,她身后跟着七个灰头土脸的村民。

这就是她从村里带回来的人。不知为何,他们离卡蕾莎的距离特别远。

将近一百口人,死得剩七个。

十不存一。

见到弗雷回来,他们全都跪了下来。

并非出于尊重。而是因为恐惧,膝盖一软。

“干得好。”弗雷说,“按照约定,你该得一碗糖水。跟着泽琳去领赏吧。”

“糖水……糖水不用给我了。”卡蕾莎结结巴巴地说,“我吃地粮也就够了。大家走了很远,把糖水给他们喝吧。”

“如你所愿。”泽琳走到七人面前,说道:“跟我来。”

等众人跟着泽琳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弗雷和卡蕾莎两人。

“那、那我也先告——”

“慢着。”弗雷坐回办公桌后,开口道,“你怎么手臂上缠着绷带,是前两天受伤了吗?”

卡蕾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表情变得很奇怪。

像是想哭,又像是在和五官角力,想把表情掰回去。

“不——啊,对、对的!”

弗雷看出些端倪,继续问道:“那可不得了。这个条件下,要是不好好处理伤口,哪怕只是浅浅一划,也会把整条胳膊丢掉。”

他从桌上拿起厚苔藓,走向卡蕾莎。

“用这个苔藓处理一下伤口吧,总比没有强。”

每向前走一步,卡蕾莎就向后退一步。

“为什么要逃?”

“我、我……”

弗雷看准她犹豫的时机,一个箭步抢到她身边。正想擒她的手,却被卡蕾莎另一只手挥开。

“别碰我!!!”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震得连窗户都响了两下。

两人对峙着站了一会儿,卡蕾莎才气喘吁吁地低下头,几乎要哭出来:“对、对不起……”

“这就是那个人被烧成灰的原因,对吧?”弗雷将自己最开始的猜测托出。

卡蕾莎喉咙上的皮肤收紧,吞咽的动作变得清晰可见。

“我要是向您坦白了,您一定会赶我走的……!”

“你还没坦白呢,怎么就帮我做决定了。”

弗雷尽可能地把语气放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说和不说,取决于你。”

“……”卡蕾莎抱着手臂站了一会儿,将嘴唇咬得发白。

她忽然弯下腰,把半湿半干的破地毯从地上扯起,挂在门框上。彻底遮挡住可能从外进到内部的视线。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弗雷内心一颤:色诱!?

她的手越动越快,急于摆脱衣物的束缚。

除掉外衣后,弗雷注意到她几乎全身都缠着绷带。

就好像重度烧伤的病人,失去了大部分的皮肤,为了防止组织液全面渗出才做的防护手段。

“我……我要向您……坦白了。”卡蕾莎一手勾着绷带的绑结,一面颤抖着说道。

当那些破破烂烂的布料全部落地时,卡蕾莎脏兮兮的躯干显露出来。

“!!”

弗雷倒抽一口冷气。

四道漆黑如炭的淤痕横跨她的躯干。以不可见之犁,在肉体上耕下了无法磨灭的残迹。

除了皮下大出血,弗雷想不出可能造成这种惊悚之景的其他原因。

卡蕾莎无言地背转过去。

那些淤痕在她的背部集结,更是惨不忍睹。

弗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伸出手掌,蜷起四指,将卡蕾莎的身影包裹住。

是的,完全吻合……!

卡蕾莎是被某样存在给“握”住了。

或者说,“握”住过。

“这是……「灾厄」留下的「指痕」。”

卡蕾莎的泪水滴在胸膛上,缓缓下滑,最后挂在肋骨勾勒出的凹陷处。

“与我有直接接触的活物,都会受灾变影响!”

“……先把衣服穿上吧。”

卡蕾莎穿好衣服,泪水却没法止住。

(原来这就是她能在「迷雾」中活下来的秘密。)

弗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替你保密。你让我先考虑一阵子,再通知你该怎么办。”

“想赶我走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卡蕾莎说,“我……我反正,已经被赶出过很多地方了,不差你这里一次。”

“又乱讲话,谁说要赶你走了。”弗雷说,“我是还没想好要怎么把你这能力利用起来。”

“能力?”卡蕾莎皱起眉头来,“这明明是诅咒!你不知道,它到底让我有多痛苦!”

“痛苦象征着力量,力量代表了痛苦。”

弗雷从泽琳那儿现学现卖了一句。

“在别的地方,你会因为这个遭人白眼;在我这里不同。我只看见了你将它利用起来的可能性。”

卡蕾莎狐疑地看着弗雷,将信将疑。

“卡蕾莎,想一想现在是什么世道。”弗雷认真道,“「无生者」带来了「迷雾」,而你却凭这个能力从「迷雾」中活了下来。这还能算是诅咒吗?”

“那、那是因为——”

“如果能把「灾变」带给敌人、而不是朋友,岂不就是利用了它吗?”弗雷乘胜追击,继续鼓舞她,“这是向「灾厄」复仇的机会。不是它缠绕着你,而是你掌控了它!”

“……”卡蕾莎攥紧了领子,哽咽着擦掉挂满脸庞的泪珠。

“好了,别搓眼睛了。手那么脏,待会儿眼睛搓出病来怎么办。”

弗雷拿苔藓往她脸上擦了擦,像给猫咪洗脸。

“跑了那么远路,先回去歇一歇吧。等我有进一步想法了再和你说。”

“你真是「尊主之剑」吗?”卡蕾莎抬起泪光闪闪的脸。

“怎么,觉得「尊主之剑」就不需要帮手吗?”

“……他们,他们都说。「尊主」是最恐怖的神,「尊主之剑」也应当是最恐怖的神使,可你——”

她刚打算说下去,却突然改了主意,用力地把下颚关紧。

“……”

千万情绪凝缩起来,只留下一个值得玩味的眼神,默默地笼罩着弗雷。

“忘掉。”卡蕾莎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啊?”

“仔、仔细一想,我刚刚是把身体全都给你看光了。”

卡蕾莎嘀咕道,

“就算你没有用那种眼光看我,也感觉好……好奇怪——总之,忘掉就是了!”

像是为了掩饰某种更深层的情绪,卡蕾莎小小地无理取闹了一下,大步冲着门口跑去。

“咚!”

因为视线被挂起来的破地毯阻碍,她和另一个刚好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双双跌倒在地上。

“嘶……疼啊……”

泽琳揉着手臂站起来,却看见两人以惊愕的表情,共同注视着自己。

“弗雷大人,怎——”

“灾、「灾变」!”跌坐在地的卡蕾莎惊恐地喊道。

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臂蔓延开来,泽琳低头看去。

自己与卡蕾莎相触的那条手臂,正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