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从营门处向里杀了个对穿，董虢勒马掉头。
他抹抹脸上猩血，看向火势冲天的郿县，眉头紧蹙，脸色严峻。
按照预定计划，这时项翀他们应该已杀出城来才是。
可如今却迟迟不见人，他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从始至终，董虢都很清楚，仅靠这些饥困羸弱的流民是无法成事的。
绵羊拿起了刀兵，终究还是羊，数量再多亦难改其本质。
若项翀所率之军无法及时赶到，他之谋划，很可能要功亏一篑。
这郿坞的汉军营寨中，虽仅有三千北军，却尽皆精锐甲士。
若其他三门没有牵制，让其尽数来援，短时间内这些流民或还能撑住。
可一旦战事焦灼，这些流民被杀得崩溃，只怕会是一瞬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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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县北门前，此刻尸横遍野，依稀可见上千人正在混战。
昏暗的内城门前，喊杀声震天，刀兵相撞之声密集，兵器碰撞迸发的火星，于夜色中频繁闪现。
“嗤喇！”
一刀劈死一人，浑身浴血的项懋抹了抹脸上温热鲜血，骂骂咧咧道：“他爷爷的，哪来这么一支铁军！”
于西凉军营寨中成功制造营啸后，他便率百余破甲军按董虢计划撤往北门，准备和父亲项翀会合后夺取北门，出城杀向郿坞。
起先，一切都如预想那般顺利。
与项翀合并一处后，骤然袭杀得北门守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拿下城门。
也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忽杀出一军。
此军虽仅有不到四百众，然其悍勇程度却堪比他麾下的破甲卒。
甚至隐隐还要强上一些。
这些汉军，三人为伍，配合极为默契，且重甲护身。
双方接阵后，破甲军竟隐隐居于下风。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混战人群中，高顺与其他陷阵士卒一般，同样在浴血奋战，吼叫不断。
就地一滚，躲开身前两名破甲卒劈来的刀剑，高顺起身后速退。
此刻他脸上同样格外严峻。
现下，他终于知道那八千西凉降卒，为何会这般轻易地便被杀得营啸了。
这支西凉军非善类，竟能与他一手训练而出的陷阵营士卒相比。
虽在甲胄和战术方面，他的陷阵营要胜上一筹。
但在悍勇和个人勇武方面，他们却要稍逊几分。
忽见不远处两陷阵营士卒以二敌一，最终竟被反杀，高顺眸间满是肉疼之色。
他麾下陷阵营这四百众，非是北军，乃是他之私人部署。
这些年，靠着家族的供养，陷阵营才得以初具雏形。
不曾想今日这一战，竟损失得如此惨重，现下已战死近百人。
不能再这般拼杀下去了，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
一念及此，高顺抬头，开始在混战人群中搜寻。
很快，他便在前方看到了体型魁梧壮硕，身边与他一般，有亲卫护佑的项懋。
擒贼先擒王。
只要杀了这将领，饶是这支西凉军再悍勇，其士气也会溃散。
打定主意，高顺领着几名亲卫，大步冲向项懋。
远处，项懋又借着身边两名亲卫的配合，一刀劈死一陷阵士卒。
回头一看，忽见高顺那矮小敦实的身影正冲他而来，他脸色顿时一愣。
“来得好，正愁找不到你！”满脸是血的项懋笑得格外狰狞，眸间战意昂扬，他血管中流淌的西楚霸王后裔血脉彻底激发。
“随某斩了那小胖墩！”项懋刀指高顺大吼，随即领着众亲卫迎了过去。
城头，皇甫郦提着一把大刀，静静观望着城下战局。
此刻，他脸上再无从容，只有焦急之色。
这陷阵营之悍勇，世所罕见，但人数却不多。
这般相持下去，终究会死伤殆尽。
可这时，他手中已是无兵可调。
他麾下万余北军，已分散城中各处，剿灭那四散的八千西凉降卒。
一想到这，皇甫郦心中便不由地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
那董氏子实在过于狡诈，竟在不知不觉间设了一局。
最令他羞愤的是，那董氏子什么都没做，他竟主动往那局中钻。
这可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想想他都觉得羞愧难当。
枉他皇甫郦自诩已得伯父真传，不曾想到头来竟为一竖子玩弄。
不过让皇甫郦心中稍稍感到宽慰的是，他确认了他伯父还活着。
如若不是，那董氏子又岂会知他在暗中盯着项翀这等隐秘之事，继而顺势而为，设下一局，将他坑成现下这般惨状。
城下，高顺与项懋交手十数回合后，两人身边护卫尽皆战死。
反倒是他二人相安无事，相持不下。
“死！”
高顺仗着身形矮小灵活，快速转身后，手中环首刀直劈项懋天灵。
危机关头，项懋亦不慢，他快速转身，可却没有任何格挡闪躲举动。
反而面带一缕疯狂的狞笑。
高顺见了，眸间一愣，心中顿感不安。
亦在这时，项懋头一歪，竟任高顺那刀劈在肩上。
‘噗嗤’，一声令人倒牙的利刃破甲入肉声响起。
项懋虽疼得那张大脸扭曲，却并未哼上一声，反而猛地抬手握住了那锋利剑身。
顷刻间便见猩红鲜血顺着项懋那握剑的指缝中涌出。
“不好！”高顺脸上大惊。
他正要抽刀。
这时却忽觉手中环首刀传来一股巨力，扯得他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不等高顺控制住身形，他视线中便见一个染血膝盖由下至上顶来。
‘砰’的一声！
这一瞬间，高顺只觉脸上一麻。
随即双耳一阵长鸣，一阵天旋地转后，高顺视线也随之一暗。
“头儿！”
“校尉！”
“……”
见得高顺被项懋一个膝击正中下颌，整个人向上飞起老高，还在半空中旋了一圈，落在尸堆上后仿佛死了般。
顿时附近厮杀的陷阵营士卒纷纷惊呼，下意识往高顺涌来。
欲救主将。
“嘶！”
城头，见得项懋以命相搏，皇甫郦心中不由一颤，“好一员悍将。”
“唉。”震惊过后，皇甫郦叹了一声，“罢了，便让他们走吧！”
皇甫郦很清楚，陈留高氏这支部曲，其魂便是高顺。
如今高顺这魂没了，这陷阵营又如何能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凉悍卒。
果不其然，高顺生死不明后，陷阵营军心大乱，开始呈现出败迹。
见状，皇甫郦当即喝令，道：“鸣金！令陷阵营后撤，让出城门！”
“将军，那郿坞……”一旁副将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皇甫郦摇头道：“如今这局势，我亦顾不上郿坞了。若失了郿县，朝廷追究下来，我等皆难辞其咎。”
“那朱符为人虽倨傲，却也机敏果断，当知取舍，那些钱粮堆积如山，一夜之间那董氏子也运不走多少。”
“待郿县安定，我等再出兵将其夺回便可。”
事到如今，皇甫郦仍以为董虢图谋郿坞，是为了那堆积如丘山之钱粮。
“叮叮叮叮……”
忽地，铜钲清脆悠扬之声于城头响起。
城下。
“哈哈哈哈……”
项懋往城头看了眼，见陷阵营闻金即撤，其他北军士卒也迅速撤上城头。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站在尸堆中朗声狂笑。
“他爷爷的，老子赢了！”项懋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痛快之意。
他赌赢了。
适才与高顺交手时，高顺仗着那股灵活劲，让他一时间竟毫无办法。
因此，他这才出此下策，以命相搏，以伤来换击败高顺之机。
所幸，他运气不错。
成了。
“啪！”
忽地，项懋后脑勺伸来一只手，直接将他抽得向前一个踉跄。
“何人敢偷袭汝家爷爷！吃汝爷爷一刀！”项懋当即转身，挥刀便砍。
可见身后站着的是项翀，他瞬间惊得岔了气，脚下打滑摔了个屁蹲。
随即，项懋又连忙爬起，讪笑不断。
“嘿嘿，阿阿阿……父”
他那原本满是狰狞的大脸盘子上满是畏惧，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项翀看了眼项懋肩上伤口，随即没好气地瞪了项懋一眼，道：“莫要耍宝了，快随为父出城。”
“迟了，虢儿那恐有大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