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激动的朱符
于小室等了许久,又遣人持盾试探数次。
直至确认那旋转石门后已无人,朱符一行人这才进入石门内。
越过石门,视线所及,一条约六七丈长阶向下延伸。
两侧石墙上,嵌有壁灯,散发着幽幽黄芒,衬得那长阶愈发幽深。
走了好一会,朱符一行人才下到甬道中。
又往前行了六七丈,这才见甬道中已落下一道石门,断了前路。
那麻衣青年上前细细检查一番后,回身看着神情冷傲的朱符,小心翼翼道:“上官,此石门外间机括已为人捣毁,只能从里间开启,我等欲入,只得是强行破开此门。”
闻言,朱符看了朱达一眼。
朱达会意,忙道:“公子,此人乃是我等从郿县城中征来运粮之民。”
“此人名为马钧,自称墨家弟子,懂得些机关术,亦是他察觉地下有暗室。”
“墨家子弟?”朱符斜睨了马钧一眼,嘴角挂着一缕不屑之色。
马钧不敢与朱符对视,弓着腰,低着头,一副卑微之状。
收回目光,朱符盯着眼前高大石门,陷入沉思。
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倏地转身,声音有些发颤,急言道:去,唤人拆了外间夹墙,寻几根梁木来,予我撞开此门。”
话罢,他呼吸骤变急促起来,满脸振奋。
他有极强烈的预感,藏在这石门后暗室中之人,身份定然不凡。
或许就是那没了踪迹的董贼血亲。
好一出瞒天过海。
那董氏子好深的心思。
将家人秘密藏于这暗室中,待外间风平浪静,再悄然离去。
妙,实在是妙。
一念及此,朱符心中愈发兴奋,脸上亦流露出一缕急切。
若董卓亲族为他所擒,那可是大功一件。
甚至能盖过皇甫嵩破郿坞之功。
一刻钟后,便有十数甲士与几名匠人,抬着三根两端烧得焦黑的梁木,沿着长阶下来。
转眼,那甲士与匠人便组装起了一架冲车,用并排悬着的三根巨木开始轮番轰击那石门。
“嘿呀!”
“咚隆……”
“嘿呀!”
“咚隆……”
“……”
~~
门内,六名内穿青色深衣,外套胸甲,手握刀剑的男子紧张地望着身前那不断震颤,引得门上灰尘簌簌下落的石门。
“尔等在此看着,我去报于太夫人与女君知。”
叮嘱一声,那神色格外严峻的为首之人转身便沿着甬道往里走去。
走到甬道尽头,向左一折,过一旋转石门。
又向右一转,再前行四五丈,一座宏阔大殿便出现在那人身前。
大殿穹顶高耸,约有三丈高,殿中散落着九根雕龙刻凤的立柱。
大殿中央设有一高台。
其上置有一白色石椁。
环绕大殿,分布着数个侧室。
这些侧室中,或藏有珍贵的古籍文献,或堆叠了大量金银粮谷。
此时,藏于殿中的董虢亲人们,皆已听得甬道传来的轰鸣声,纷纷于大殿中央石棺前聚集。
除董虢曾祖母,母亲和幼弟幼妹,还有牛辅、董旻、董璜及董越之妻儿,外加几名侍女,足有十八人之多,此刻是人人面带惊惶之色。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虢儿呢?怎地还不来。”
“早知会沦为瓮中之鳖,便不该信了那痴儿,如今悔之晚矣!”
“晚矣!”董旻之子董邳捶胸顿足道:“那傻子定是舍弃了我等,独自逃命去了。”
听得董邳此言,其他人面上纷纷流露出懊悔之色。
“你……”
人群前,一肤色白皙,眉如初月,轻细而弯,鼻直秀雅,柔美而不失英气,与董虢有几分相似之女童,满脸不悦就要发作,却被一白衣妇人拽了下。
那妇人臻首娥眉,容貌姝丽,体态丰盈婀娜。
尤其是那双黑睛硕大的凤目,与董虢更是如出一辙。
此人便是董虢生母,项婉。
而那少女,便是董虢幼妹,董白,闺名望舒,今七岁。
“阿母!”董白鼓着小脸,气呼呼地看着项婉。
见项婉面带微笑地摇摇头,又想到项婉平日的教诲,董白只得将心中气愤憋了回去,气得那肉嘟嘟的小脸颊都爬上了两抹嫣红。
董白小小年纪,尚未明白‘人性’二字之丑陋。
她只知道,前几日明明是这些人非得跟着他们藏于这密室中,如今却反倒来怪他阿兄。
这是何道理?
“答你!答你!”忽一口齿不清的稚嫩童声,于项婉身后响起。
随即便见一约莫四五岁,穿着红肚兜,虎头虎脑的男童跑了出去。
“答你,答你,样你骂窩阿兄!”那男童跑到董邳身前,举起两双肉嘟嘟的小拳头,照着董邳大腿奋力锤了下去。
董邳正为那甬道中传出的轰鸣声搅扰得心神不宁,忧惧交加。
骤然招袭,他面露一缕痛苦。
低头一看,见是董虢幼弟董淝,顿时怒上心头。
他喘着粗气,红着脸,面露狞色,抬脚便狠狠踹去,骂道:“滚开,小傻子,与你兄长一般,皆是傻子。”
见状,项婉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正要上前,人群中忽挤出个浓眉大脸妇人,猛一把将小董淝拽开。
董邳一脚踹空,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直起腰来,猛地转身,怒目而视。
可见是膀大腰圆,高七尺有余的董柔,他眸间一颤,闪过一缕畏惧。
“堂姊,我,我……”见董柔瞪着一双虎目,董邳狂咽口水,心中为幼年阴影所支配,只觉手脚发软,舌头亦开始打结。
“砰!”
忽地,董柔抬脚又踹,正中挪上前来的董邳胸口。
董邳惨叫一声,后仰倒地,连滚十数圈。
这一幕看得旁边董璜妻女,董越妻儿,这些先前对董虢颇有怨言之人是噤若寒蝉,脸上流露出畏惧之色。
“啪啪……”董白见得董柔举动,顿时脸小便满是崇拜,竟欢喜得拍手。
“白儿!”项婉凤目一瞪。
董白吐了吐小舌头,忙装作若无其事,看得项婉不禁有些好笑。
这时,董柔抱着董淝走来。
“见过阿姊。”项婉盈盈一礼。
“你呀,真不知要我如何说你才好,性子怎地还是这般柔弱。”董柔语气有责怪,但更多是疼惜之情。
自他小弟死后,她这弟妹便深居简出。
便连外间传她‘刑克妨夫’,项婉亦从未与人争辩。
从来便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一心教养膝下儿女。
好在他阿父甚是喜欢董虢,否则可想而知,这日子会过得有多艰难。
项婉朱唇微张,正要说话。
这时,一身着白色素衣,身形干瘦,面容凹陷枯槁,满头银发的老妪,在一灰衣老仆妇的搀扶下杵着拐缓缓走来。
这老妪便是董卓之母,池阳君,今已是九十高龄。
若无董虢,历史上这时董母亦会与其他董氏族人,一同为皇甫嵩诛杀。
“咚!”来到人前,董母将手中梨木手拐重重往地上一杵,用那双浑浊苍老的眸子扫视着每一个人。
除了项婉董柔几人,余者皆不敢视,纷纷低下了头。
“今我董氏举族罹难,需我等同心戮力,方可能渡过此难关。”
“虢儿未能如约来接我等,想必是出了变故。”
“你们若信得过老身,便安心等着。”
“老身之孙儿,定不是个贪生怕死,舍弃族人独自求活之辈。”
董母说得铿锵有力。
说罢,在那老仆妇的搀扶下,‘咚咚咚’又杵着拐杖回了那侧室之中。
这一来一去,董母对那甬道中传来的轰鸣撞击声,始终是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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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坞外营寨。
此刻营中北军士卒与征发而来的平民,皆在观望火势愈发汹涌的郿县。
郿县与郿坞互为犄角,相距不过数里,地势北低南高。
因而营中众人,能清楚的看到郿县城中那混乱的局势。
时不时还有喊杀声随风而来。
营西侧,上百北军士卒聚在一起,正边观望郿县边议论郿县生了何事。
忽的,人群后方一小卒只觉脚下微震。
他回头望营外远处望去。
银白色月光笼罩下,隐约有十数骑正快速奔来。
那十数骑身后,似还有一伙骑军在追击。
见此一幕,小卒脸上登时一变,忙嚷嚷道:“骑军,有骑军来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