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兴旺
而在卢氏进学时,他更是得知,当前整个大汉在册人口,有五千多万人。
注意!这只是在册人口,而现实情况是随着官府吏治腐败,异族入侵,天灾人祸。
正不断地有大量人口变成大族附庸,一旦成为这个大族附庸,他们将在信息上死亡,成为隐户。
而隐户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缴纳赋税,不用再承担劳役!
这是一个死循环!朝廷赋税、劳役加重,百姓无力负担,就会选择成为隐户。
百姓成为隐户,朝廷就会损失人口,损失人口,就会减少税收,减少税收就会财政困难,财政困难……
刘备想到这里,黯然叹息。
这就是他看到的现实,地方豪强大族正变得越来越强,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莫名其妙的。
他们发现田地的价格越来越便宜,自家的实力越来越强,实力越来越强,他们就有更多的人力物力来做大事。
所以各地坞堡、庄园,拔地而起!
面对无数主动投上门来的百姓,他们予取予求。
最后他们不知不觉就组建了商队、工坊、曲部,成为一个小王国,在地方上只手遮天。
当刘备认清这严酷事实后,他变得无比小心,他给自己划了很多红线。
比如盐铁,他想都不去想。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特技人员,在万丈高空的钢丝绳上行走,每一步都小心谨慎。
他心中有一些赚钱的技术和方法,但他真正能用的,却只有寥寥几种。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面点和小家具、小服装他可以试试。
凭他卢植门生的身份,凭他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他还能抗的住。
转眼过去大半年,时间来到了八月。
涿县西北角一处宅院内,刘备正在教授一群孩童们认字。
他在一块黑板上,用特制的粉笔写出一个“人”字。
“这是人字。”刘备沉声对着下面一众孩童道。
这些孩童仰着小脸,大多数人神色认真专注,还有些迷茫困惑。
“我们都是人,我是,你是,他也是,大家都是人。”
他接着又在旁边写了一个字,“这是手字,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双手。”
说着刘备伸出自己的双手,展示给众人看。
在场的孩童也纷纷伸出双手,在空中摇晃,脸上露出笑容。
“大家都有手,手能用来干活,能用来写字……”
随后刘备又继续在黑板上写出“头、脚、嘴……”等等身体部位,向着学生们循循教导。
刘备在搭设好生意框架后,就把这些交给母亲和简雍打理,他只在一旁监督、把关。
而他的更多精力,放在了教书育人上。
如今他赚到了钱,略微改善了自家生活,让他们母子不用再挣扎于温饱线上。
然后他并没有大肆购置田舍,而是用这些钱来帮助更多的穷苦百姓,特别是孤儿,或者是穷困家庭的多余孩童。
他给这些人提供住所有衣食,抽空教他们实用知识。
如今他所收养的孩童,已经达到了三十三人。
为了安顿这些孩童,他在偏僻地带,租下一些屋舍,并安排一些依附他的少年来看管、护卫。
当然,他也没有完全埋首于底层生活。
跟卢植的关系他精心维持,在深思熟虑后,他拿出阿拉伯数字,在书信中介绍给卢植。
只说这是他在无意中得到一份知识,觉得有些用处,对他管理营生很有帮助,所以立即告知老师,希望对他也能有所帮助。
这日刘备家中十分热闹,院子里,屋子里聚满了人。
这些客人多是一些少年,青年。他们佩戴刀剑,神情举止间意气风发。他们都是涿县内的游侠。
这些人三五成群的分散交谈,声音都不大,但神情却很兴奋。他们眼中带着欣喜和期待之色,不住的望向一间内室。
在这间内室中,刘备正在对几个游侠头领谈话。
这些游侠头领围坐在一个火炉旁,神色恭敬而认真。
而坐椅着正是竹木板凳。
“承蒙各位看得起备,愿意与我为友,在下万分荣幸。”
刘备郑重说着,明亮目光扫过在座人。
“过去!咱们涿县百姓但凡提起游侠,无不皱眉叹息。”
“为什么?”刘备轻声发问。
这话一出,这些人低下头,不自在的挪动起屁股。
刘备见此暗暗点头,有羞耻心就好。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今后咱们要让外人提到我们涿县游侠,无不夸赞一声好!”
“而不是说我们欺负弱小,游手好闲!”
接着他肃然道:“我身为汉室后裔,卢植门生。绝不会违反国家法律,也不会欺负弱小。”
“诸位皆是乡里闻名的游侠儿,想必也能做到言出必信,其行必果。”
听到这话,这些游侠面容发光,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
刘备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然,人都是要吃饭的。现在世道不平,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所以今日我刘备愿与诸位成立一支商队,买卖东西,奔波南北,赚些钱,养活自身,供养家小。”
在场游侠纷纷起身,躬身对刘备拜见道:“我等愿遵刘君号令,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刘备见此,忙起身虚扶,推辞道:“备不才,竟蒙诸君如此信任,实在汗颜,不敢当此重托!”
只见其中一人噗通跪在地上,大声道:“刘君待人宽厚,武德充沛。能与您相交,是我等荣幸,还请您不嫌弃我等卑贱,提携一二。”
“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齐声大喊,态度坚决。
刘备欢喜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做好这件营生,让弟兄们过上好日子!”
随后他们商议起做事的具体章程,其实也并不复杂,他们这支商队将主卖刘备生产的货物。
若是有利可图,也能顺带做一些其他货物倒卖。不过刘备严格规定,要遵守大汉律法,以及一些红线。
如此,刘备通过恩义与利益,基本整合涿县内的年轻游侠势力。
手上可用人员达到了六十余人,这些人他会安排那些安分踏实的人前去工坊做事,跳脱好动的安排去商队,聪敏好学的安排去简雍处,帮他打理产业。
这日刘备家杀猪宰羊,大宴宾客,好不热闹。
他家院子里摆不下这些宴席,就连门口都摆满了酒桌。又特意请来一些膳夫、刀手,在家里烹饪。
远近邻居、朋友只要愿意赏脸来,他都来者不拒,安排饭食招待。
旁人见此,纷纷出言:这刘家子当真会营生,短短两年功夫,就操办的如此兴旺!
刘备带着刘母、刘元起、简雍、刘德然,还有四个游侠头领坐在主桌上。
不断有各色人物上前祝酒,他们喜气洋洋的招待应酬。
“阿备,小叔当初果然没看错你!”刘元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感慨道。
刘母捂着嘴笑道:“元起,你不要惯着他,他现在天天醉心商事,早忘记祖辈家业了!”
“嗐!”刘元起怅然一叹,“嫂嫂,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在想入仕为官谈何容易?”
刘德然原本吃喝的很快意,此时听了这话,登时觉得索然无味。
刘备见此正想安慰众人,却见院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他登时眉头一蹙,起身前去查看。
来到院外,他看到有五个人被他安排的护卫阻拦在外,互相爆发起争吵,引起了周围人注意,给原本热闹欢庆的宴席带来一丝扰动。
他连忙赶过去,离得近些,他发现来人十分落魄。
只见这五人衣衫破烂,风尘仆仆,一股刺鼻的酸臭味迎面扑来,让人作呕。
“请告诉刘兄弟,我们是他的朋友,特有事情前来拜见。”其中一人恳求着,声音干涩沙哑。
这声音很耳熟,刘备加快步伐,盯着来人仔细端详。
“你是……张兄?”刘备不太肯定的问。
“是我,是我!”张世平见到刘备大喜,连忙相认。
“你是苏兄?”刘备无比惊讶,“怎么会这样?”
想当初这俩人拿他写给公孙瓒的书信,意气风发的前往塞外贩马,谁知再见时却是这般场景。
“刘兄……刘郎君……”张世平面露苦笑,“说来话长,咱们兄弟这次是栽了!”
“我们好几日都不曾吃饱,可否看在往日交情,赐我们一顿饱饭?”苏双在旁小声请求。
刘备忙压下心中惊讶和疑惑,不顾二人身上肮脏,上前拉住他们道:“我刘备岂是忘恩负义之人?”
“快来跟我用饭!”
说着就招呼他们五人跟随,一起回到院子里主桌上。
“母亲,叔父!”刘备躬身道:“这是孩儿的好友,如今遭遇意外,特意前来相投。”
刘母等人见此,连忙起身招呼,纷纷让出座位。
很快杯盘碗筷就换上了五份全新的,刘备也让后厨重新做一些饭食。
见这五人面带羞愧的坐着,刘备招呼在座人回避,让他们专心用饭。
随后他吩咐人取来新衣服,准备热水供这些人洗沐。
参加宴会人见到这般变故,无不啧啧称奇,心中好奇发生了何事?又对刘备的情义称赞。
很快他们就识趣告辞,刘备等人匆忙相送,一场喜宴仓促收场。
不多时,张苏二人换上干净衣服,前来拜见刘备。
“刘郎君,多谢你招待。”张世平唏嘘道。
他心中五味杂陈,当初他们与刘备刚相识时,刘备只是个家中困穷,生计潦倒的少年。
可短短一年多时间,他们再见之时,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原本意气风发的二人,变得落魄潦倒,而刘备成了远近闻名的豪侠。
“二位兄长太过客气。”刘备起身还礼,态度一如既往的谦逊。
见到刘备这种态度,张苏二人更加羞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室内陷入沉默中。
刘备没有出言催促,他坐下来安心等候。
不多时,张世平凄楚一叹:“想必刘郎君也很好奇我们的遭遇,我等自然不敢隐瞒。”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才开口道:“自从我们兄弟得到您那封引荐信,自觉鸿运当头,此趟买卖定然能大赚一笔。”
“难道公孙兄长……”刘备一惊,忍不住脱口问。
张世平忙摆手示意:“贵兄长情深义重,待我们很好,刘君万勿多心。”
“那……?”刘备更加不解。
苏双苦笑着接话:“我们顺利去到辽西,凭借刘君书信很快见到贵兄长。”
“贵兄长收到书信,好生欢喜,更是对我们十分信任,用心替我们兄弟周旋。”
“最后不光让我们以低价购得了三十余匹良马,还交付给我们兄弟四十匹良马帮他售卖。”
说到这里,张苏二人停下话头,互相凝视,神情中无奈又懊悔。
“可谁知……”张世平突然哽咽流泪,“可谁知我们遇上征讨鲜卑的军队……”
说到这里,他再也无法自控,变得泣不成声。
苏双只得接话道:“这些人见到我们有这么多良马,立即包围住我们,要求我们交出。”
“后面的事情不说刘君也能猜到,这些人哪讲什么道理?我们这些马自然一匹都保不住。”
得知此变故,刘备深深叹息,对俩人很是同情。
“两位兄长,碰到这种事,只怪时运不好。你们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大幸了。”
张世平哭喊道:“可若只是小人的货物失了也罢了,这里面还有贵兄的四十匹良马,这让我们兄弟如何是好?”
“此次我们二人倾尽身家,却落得血本无归,只能拿这条烂命赔偿了!”
苏双大喊着站起身,就要向着墙上撞去。
刘备急忙拦住,大喊:“且慢!且慢!听备一言!”
他用手牢牢按住苏双,并用目光死死盯着张世平。
“不过些许马匹罢了!”刘备咧嘴笑道,故作轻松。
“这些马匹对我们来说,重如大山,可对我兄长来说,轻如鸿毛。”
“更何况二位若是这么一死了之,难道是想让备来还这些马匹?”
二人闻言一愣,面露羞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