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儒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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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崔杼弑其君”

走出学宫。

外边只剩领路的老儒一人。

宽袍大袖,孤零零杵在原处。

“多谢老先生。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姜砚说着,从袖里取出一个小荷包。

老儒用眼角余光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接过钱袋。

掂了掂,似乎感受到了荷包的重量,嘴角这才微微掀起。

其实,荷包里只有二两银子。

但赠予祭酒等人,绝不会看在眼里,反而会愈发轻视自己。

掰碎了显多,在老吏这里却能落个好。

果然,原本木着脸的老儒仿佛被撬开了话匣子:

“这位后生,明年河阳城国子学会招收一批举监生,可以去试试。”

“此外,每日都可到宏业堂领取游学任务,赚取贡献点。”

姜砚垂眉拱手,深深一揖:“多谢老先生。”

老儒轻轻颔首,抚须笑道:“孺子可教。”

出了国子学,姜砚才微微蹙起眉梢,陷入思绪。

果不其然,与他猜测的一样,县城的官场生态确实早已固化,可以说水泼不进。

赵樊、李淙逸…这些世家子高高在上,占据了每一处关键位置。

但省府毕竟衙门头高些。

总会为平民留一条不太宽敞跻身之路。

一路穿街过巷,又来到红花院。

姜砚负手而立,目光向上,微微眯眼。

这家的匾额,实在是金的有些晃眼。

不过自己也不是来踢馆的,虽然教训了一干青皮,但还没有膨胀到一个人打一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为打探些消息。

花前月下,才子佳人。读书人逛青楼,本身就很合理。

念头起伏间,已大大方方跨过门槛,听一旁的小厮招呼道:

“这位爷,一楼听曲儿,二楼三楼留宿。不知大爷有没有相好的?”

姜砚摇头,表示自己先坐会儿。

少顷,便有人奉上茶水一壶,瓜子一碟。

大堂的正中搭起了戏台,好巧不巧,一曲新戏刚刚开幕。

两名戏子登台而立,咿咿呀呀唱着,声音悠扬动听。

但见左首那名戏子,妆造利落,一袭白衣,书生打扮。

右首那名戏子,却是个旦角儿,一袭大红加身,宛如火焰一般。

只听那小生拉长腔调,开口唱道:“一行步履烟霞外,十里亭台花雨中。”

声音在厅堂中飞扬,激起一片叫好声。

此时虽是上午,但江南许多地方本就有“喝早酒”的习惯,大部分桌子都被占满。

姜砚用眼角余光一扫,尽是哪家的闲客,谁家的公子。

小生唱毕,那旦角儿向后退了两步,声音清冽婉转,如叠浪起伏:

“不似汝这等无所事事,只瞩意那人间君王、英雄好汉…”

显然,这句词的意思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姜砚顿时来了些兴致,凝神听了起来。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温和的嗓音:

“兄台,拼个桌?”

姜砚把目光从台上移开,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张眉长面白的脸映入眼帘,身着儒衫,腰悬玉佩,一副文士打扮。

须知,在这个时代,只有上位者才能享受包间和雅座,寻常人根本没有占座和预定一说,拼桌是极正常的现象。

于是姜砚微微颔首,笑道:“兄台请便。”

文士在一旁落了座,笑吟吟把目光偏过来,打量姜砚两眼,出声道:

“看兄台有些面生,不常来吧。”

姜砚没有否认,回应道:“确实是头一次来。”

文士露出了然之色,骈指点了点戏台,笑道:“这一折子,叫作《南淮月》。”

说完,眨着黑褐色的眸子看过来,自顾继续说道:

“这白衣的小生,扮的是开创本朝的太祖文皇帝。”

“那红衣的旦角儿,扮的是文皇帝的心上人儿,萧公主。”

说到这里,文士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停了少许,才低低地道:“但其实呢,那萧公主是个妓子。”

姜砚此时已听得一头雾水。

在封建王朝,能听到本朝太祖的风流事儿已经十分离谱。

出现在野史上已是少见。

竟然还能被编成戏折子在民间传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

文士似乎读出了他眼中的疑惑,笑着解释:

“这曲戏折子,还是太祖皇帝亲自编的哩,当初下了诏书,要流传天下。”

“这《南淮月》的曲名,也是太祖皇帝亲自取的。”

姜砚定了定神,抬眼看向戏台上两人,心中默默给出了评价:“却也是个妙人。”

不知是何原因,本朝没有立史。因此种种往事,全凭捕风捉影。

戏还未停。

看着看着,姜砚大抵已知晓了其中内容。

太祖文皇帝当初只是南淮城的一名落魄书生。

南淮有一知名的清倌人,名叫萧七,与他是青梅竹马的发小。

只因家贫,被迫卖身于青楼。

太祖文皇帝中意于她,却屡屡吃了闭门羹。

只因萧七说,自己的意中人,是盖世的英雄,不是穷酸的书生。

后来,文皇帝离开南淮,外出闯荡,不想竟成就了帝业。

可当他衣锦还乡,回到南淮时才知道,萧七早就得了绝症,故意用那话激他。

待他功成名就,她却已不在人世了。

姜砚不禁一时恍惚,竟为这数百年前的苦命鸳鸯怅然起来。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不过姜砚捕捉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太祖文皇帝,是第一境的儒门修士,已至“亚圣”境界。

但只活了五十七岁。他死之后,被其亲弟夺去了皇位,从此太祖血裔反而失了正统,直至今日。

很快,一曲终了,恍如梦中。

文士眉眼含笑,一拱手:“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姜砚拱手回礼:“在下姜砚。”

文士嘴角扯起一个笑意,一双眼眸看过来,出声道:“我叫崔浩,别号崔三郎。”

“崔浩。”

姜砚一缩瞳孔,崔浩更是眯起了眼看着他。

那张文气邹邹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但姜砚却实实在在感到了沉沉的压迫感。

“他也是修行者,境界比我高。”姜砚几乎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两人一时沉默。

“那件事,我给先生赔不是了。”崔浩忽然缓缓道。

说罢,他拍了拍手,旋即有小厮端着盘子凑上来。

崔浩解开红布,露出盘子里排列规整的银锭。

就在姜砚以为对方要强买强卖的时候,崔浩已将红布盖上,笑道:

“一点心意。”

“无功不受禄。”姜砚自然婉拒。

“兄台高风亮节,那就不勉强兄台了。”崔浩敛起笑意,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道:

“我明日将去河阳办事,大概三个月功夫,那便有空再叙了。”

既然对方隐隐下了逐客令,姜砚也不扭捏,拱手告辞。

穿过主街回到城南,很快便看到了熟悉的巷子。

一路回到家门中,姜砚的思绪却没有停下。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还是对方以退为进?只有静观其变了。”

“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需要第一时间去料理。”

“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一边做游学任务,一边准备明年的举监生考试。”

只是不知道举监生都有哪些科目。

唯有回头伺机打听。

而就在这时,姜砚注意到,识海中的进度条稍稍起了一些变化。

“修行以检行:2/10000。”

就是涨幅有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