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仙姑请神

初七，大吉，宜祭祀。

噼啪、噼里啪啦！

爆竹声声，锣鼓齐鸣。

远处，河岸边上渐渐出现一伙人，人群中一顶大红花轿，随着轿夫前行上下起伏。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许潜也跟在人群后面，他骑在毛驴上，李老头帮他牵着缰绳，旁边跟着他妻子，在几名乡邻的伴随之下，一路走，一路流泪。

这是送亲的队伍，牵头的是本地刘乡绅，他带了一帮人，从仙姑居接了新娘子，一路送往河神庙，参加河神的祭祀仪式。

新娘子是几天前就要挑选好的，祭祀之前都是养在仙姑居，由王仙姑照应，为她施法扫除尘埃，保持纯净，以免犯了忌讳。

队伍浩浩荡荡，沿河而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建筑跟前。

那建筑四四方方，不算很大，只有一层，门口摆了两个张牙舞爪的泥鬼，室内隐隐约约能见到有青烟缭绕，像是一座庙宇。

庙宇门前，左右两侧各立有一排身着乌衣的女子，头发盘成发髻，神色严肃，服饰上绣着不知是什么纹饰，奇奇怪怪。

每一个女子的手上，都持有一杆乌色令旗，随着朔风吹拂猎猎作响，上面的纹绣同样乱七八糟的，让人看不懂。

“乌将军庙。”

许潜抬头朝着那建筑远远望去，但见那庙宇门匾之上，龙飞凤舞刻着这四个大字。

送亲的队伍在庙前河边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河畔泊着一艘竹筏，为首的刘乡绅一声令下，抬轿的四名壮汉立时将轿子抬到竹筏上，并紧紧守在旁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轿子里呜呜咽咽，明显传出女子哭泣声音。

许潜将目光落在那刘乡绅身上，打量一番，只见此人塌鼻厚唇，浓眉细目，留有一抹山羊须，脸上坑坑洼洼的似是长过麻子，身上披了一件貂皮大衣，头戴貂皮圆帽，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身后另外还跟着五六名打手，手里持着棍棒，一来维持秩序，起到震慑作用，二来也是护卫他的人身安全，防止发生意外。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刘乡绅大跨步来到庙宇门前，熟门熟路，朝着里面躬身行礼。

“见过仙姑，人已送到了。”

声音方落，片刻间，便见庙里走出一名妇人，披头散发，一身黑袍，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个渔鼓，颇有些神秘感。

她的左眼到额头一处，有着老大一块红斑，不知是胎记还是什么，却是个阴阳脸。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眼，王仙姑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沉声开口，声音显得无比沙哑。

“那就开始吧。”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进入庙内。

许潜早下了驴，这会儿站在人群后面，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朝着里面观望，倒是并不惹人注目。

得到授意，那刘乡绅转过身来将手一挥，后方顿时一伙人端着供品上前入内，三牲六畜，无一不少，香烛果品，无一不缺。

与此同时，锣鼓声再度响起，爆竹震天。

“祭祀现在开始，请仙姑施法，有请河神上身显灵。”

刘乡绅朝着人群朗声宣布，喊罢自觉退到一边，静静朝着庙里观望。

庙宇大门敞开，除了贴近两边的墙面角落，其他地方几乎都能看到庙中的情景。

许潜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一眼过去，正好将庙中之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此刻随着锣鼓阵阵，但见先前站在门前的那些个乌衣女子，个个挥舞着令旗进入庙中，将那王仙姑团团围在中央。

反观王仙姑，跪在神龛前，手捻清香毕恭毕敬，参拜了一番过后，随即站起身来，开始摇动手中的渔鼓，渔鼓每响一下，她每走动一步，口中每怪喊一声。

如此这般，鱼鼓越摇越快，她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喊声也愈发急促，到最后是摇头晃脑、蹦来跳去，宛如疯癫了一般。

这种状况持续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突然间，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王仙姑停下所有动作，放下渔鼓，转而从供桌上拿了把早就放在那里的杀猪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便朝着自己咽喉要害部位狠狠划了一刀。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竟没入不了半分，皮不开肉不绽，连半滴血都没流。

在场众人乍见此幕，有的瞠目结舌，有的倒吸一口冷气，哪怕这种场面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了，仍是不由大感吃惊。

王仙姑像这样又重复划了几刀，对自己造不成半点伤害，似是要向人展示，河神的的确确上了她的身，所以才能够刀枪不入。

而显圣完毕，她随后将刀扔开，端坐于地。

双手掐了个诀，面朝庙外众人，目光肃穆，开始出言传达所谓河神的意愿，都是些向民众索要供奉，让他们年年祭祀，不得有违，否则就要降灾降祸之类的话语。

其声色浑厚粗重，竟是个男人的声音，就好像真的有河神附在她身上说话一般。

这一幕幕场景，一幅幅画面，至始至终，许潜都看在眼里，可谓清清楚楚。

他站在原地，心里不由暗忖：“天下教派诸多，各派都有各派的法门，这王仙姑又唱又跳，举止怪异，业能刀枪不入，莫非是出身哪个民间法脉，真的有请神上身的本事？”

许潜这般想了想，眉头一皱，干脆不再犹豫，他左手掐诀，心神感召七星宝灯中的真元，调动法力加持双目，口中默默念道：

“太一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九窍光明，天地日月，照化吾身，速开大门，急急如律令。”

念罢，左手在眼皮上一抹，开了天眼。

许潜根基不足，法力来源也是师父过渡给他的，又没有夜以继日专门去进行修炼，叩开的天眼自然没多大效用。

上看不到天庭，下看不到地府，但是平素里打坐内观、辨阴阳、望六气，却是绰绰有余了。

眼下在天眼的洞察之下，那王仙姑从头到脚一览无余，可见本身并无任何灵体气息，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神祇附身。

只不过，在她的脖子上，刚刚用刀划过的地方，却是残留着一道阴煞之气。

而且恰在这时，那供桌里面神龛处所安置的“乌将军”神像本体，一丝丝阴煞气息环绕其间，也是瞬间引起了许潜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