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堰河河神祭
听到“祭河神”这三个字，许潜立时来了精神，他继续面朝那老妪，开口提出疑问。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还请老夫人明说。”
老妪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像那李老头扭扭捏捏，当下娓娓说道。
“道长，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儿的风俗。”
“我们这个地方叫做‘堰河庄’，全庄上下共有二百来户人口，庄子外面那条大河就唤作‘堰河’，这河里有位河神，号称‘乌将军’，年年都要娶亲，索要供奉，如若不然，他就要发大水，把田地都给淹了。”
“想我等都是靠着这些田地为生的佃户，又要交官税，又要交地税，一年到头也才勉强混个温饱，倘若再发大水，可让我们怎么活？“
“为此万般无奈，只好答应他年年祭祀，年年都要凑钱上供，家里有姑娘的，还得时刻担惊受怕被他选中。”
老妪话到此处，似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此时满脸的忧愁悲伤，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前些日子，负责祭祀的王仙姑来到我家，说乌将军看上了我家孙女，今年要她去做河神夫人，不由分说，硬是让人将她给捉了去，就等着明天祭祀大典，便要沉了河。”
“可怜我那命苦的孙女，自幼没了爹娘，今年才十五岁，她才……才十五岁……”
说到这儿，老妪已是泣不成声，情绪彻底失控，泪如雨下，再也没能说下去。
而许潜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十分有九分不对劲，剩下一分是离谱。
乌将军？
河神娶亲？
什么样的正经神祇会以活人为祭？
最关键一点，还会向人索要钱财供奉？
这河神未免太没神格了吧！
许潜心底，对此事已然猜了个五六分。
不过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他还是想再多了解一些情况，找找线索，故而顿了一顿，接着问道。
“这位什么乌将军，可有人见过么？”
许潜这句话出口，没等老妪缓和过情绪来回答，先前进去收拾房屋的李老头，却是从旁边房间迈了出来，顺势接话。
“要是能见到他倒好了，就是三叩九拜，哪怕要老儿我的性命，也得恳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可怜的孙女。”
“只可惜，庄上除了那位王仙姑有沟通神灵的本事，能够请乌将军上身，借她之口将意愿传达给我们以外，似我等寻常百姓，又哪里能有那等造化呢？”
他无奈一叹，神情万分低落，想起孙女明日就要去做“河神夫人”，不由悲从中来。
而听到这个回答，许潜内心若有所思。
这下，便猜了个七八分了。
“活人为祭，这等人命关天之事，就没人怀疑过么？”
许潜继续问。
“唉！河神娶亲这事，是由本地乡绅与那王仙姑一同操办的，乡绅刘老爷有财有势，县太爷都与他称兄道弟，那王仙姑又会弄法通灵，谁敢质疑呀？”
“前些年，庄上一户乡邻的闺女被选中，要拉去祭河，那家人倒是个性烈的，死活不肯，甚至还跑到衙门告官，可结果呢？一家老小死的死、疯的疯，弄了个家破人亡。”
或许是心里苦闷，也想向人倾诉，许潜同那老妪的交谈开了个头，李老头这会儿也是参与了进来，滔滔不绝同他诉说起来。
许潜听他讲完，微微颔首，眉目微凝。
“好狠辣的手段。”
“那这么多年来，这里可曾发过大水？”
李老头此刻来到炉子边上，蹲下身子，就在许潜对面坐下。
“那倒是没有，不仅如此，反倒是夏季雨少，年年干旱。”
听到这里，许潜对于自己心中的猜测，已是十分肯定了，面上漠然一笑。
“照这样说，这河神还挺灵的。”
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故事。
按照这夫妇两人所言，再结合其中种种事件来看，不出意外，河神娶亲八成是假，那刘乡绅和王仙姑装神弄鬼，趁机敛财倒极有可能为真。
一念及此，许潜心思一转，当即有了计较，面朝二人劝道。
“二位且不要伤心，贫道自小学道，倒也懂得一些通灵之术，待明日祭河大典，劳烦老丈带我前去，届时我去同那河神说说，让他另找一个，放过你孙女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李老头双眸一亮，老妪也止住了哭泣，两人双双将目光投了过来。
“道长可莫要说笑，故意来宽慰我等？”
许潜道：“承蒙二位盛情款待，岂敢相欺？”
话音方落，“扑通”一声，那老妪起身便朝着许潜跪倒在地，带着哭腔不断哀求。
“道长，你既有神通，老婆子求你千万救救我的孙女，若能救得我孙女性命，老婆子当牛做马，也当要报答道长的大恩大德，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与此同时，李老头也是神情激动，纳头拜道。
“道长慈悲，救我孙女一人，便是救了我们全家，此恩永世不忘，老儿必将在家里给你立下生祠，时时朝拜，祈祷道长万寿长生，平安无忧哇！”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许潜都为之一怔，等到反应过来，已结结实实的受了一礼。
“二位着实是折煞贫道了，快快请起。”
他连忙将两人扶起，神色和缓，面向他们。
“老丈勿忧，老夫人也请放宽心，待明日贫道去看看，自见分晓。”
老妪连连道谢，一边拭泪，口中一边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我孙女有救了，有救了。”
李老头望着妻子，一脸慈爱，眼眶同样微微发红，嘴角却是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在此之前，他们都是伤心断肠、万念俱灰，已然是被迫无奈准备认命了，不得不选择接受孙女祭河这个事实。
如今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到来，如同救苦救难菩萨下凡，表示可以帮助他们，先不管成与不成，光是这份心意，已足够令他们感动，又哪里还会去想太多？
自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了。
夫妇俩冲着许潜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通过这二老口述，许潜已大致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至于具体如何，就等着明日祭河大典去现场一看便知。
打定主意，他不再去想这些，平白劳思伤神，而是将没有吃完的饭菜，继续端起来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