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波折
迎迎这一声问,惊蛰了半个松山堂己巳科的生徒,女孩们立时围了过来,紫穆更是急忙跑到了小乙身边,她抢过一本诗学的旧教本来,赶紧翻了翻,见到‘金小飐’的名字和印信后,红着脸喜上眉梢,逍遥道:
“我的‘紫凤’哥哥啊。”
说着便用小脸往略带香味的书册上蹭去,忽而那阵恬淡的梅花香迎面而来时,穆穆阖上眼睛,欣慰道:
“原来他爱用梅花的香膏…”
江迎迎从深思里跳出来,忽又皱眉问道:
“喂,小乙,你这到底从哪儿弄来的?我花大价钱去师姐那里买,都没弄来呢!‘紫凤’哥哥的东西可难弄了,他使东西在意着呢!也不轻易送人,这别是有人偷了哥哥东西,转头卖人情给你的吧?!”
粗汉万没想到,几本旧书就能招惹的人变成这般癫狂,他正没头没脑的琢磨着,突然被迎迎这么一问,也不知该不该说透哥俩间的关系,便结巴道:
“我…那个…唉…”
迎迎见他如此踌躇纠结,突然顿悟般,吃惊的红着脸捂着嘴道:
“哦!!!我知道了,难道你有宠男之癖…你和紫凤哥哥…”
小乙闻听急道:
“呸!边儿去!你才宠男,你方圆十里都宠男!”
小仙儿扇了粗汉胳臂一巴掌,道:
“讨厌!不许学我!那你老实说,你怎么能有哥哥用过的教本?”
紫穆见小乙被女徒们挤兑的胡说八道,便走过去分开众女,帮腔道:
“他们是亲兄弟啦!拿几本旧书又算什么…”
迎迎闻听不信道:
“胡说!怎么可能?”
珑儿这时也走过来,笑着帮忙解释道:
“是真的啦,你们琢磨下,金小乙、金小飐,对不对?”
迎迎闻听皱眉掰扯道:
“不对、不对,哥哥姓金名飐,不是金小飐…”
珑儿抿嘴笑道:
“是金小飐,我去誊写卷宗册录时,亲眼在学院档子上看到的。”
小乙闻听这般,抱臂托腮琢磨道:
“我估计是他自己改的吧,嫌小飐这名太嫩了是怎么着?可这要让娘知道了,嘿嘿…”
苏瑞仙闻听结巴道:
“那、那、那,那你难道真是‘紫凤’哥哥的兄长?”
“他比我高一个年次,我能是他哥么?!他是我哥。”
迎迎不信道:“骗人!你长得这么老…”
这会儿,粗汉已经被众女折腾的没了魂儿,无奈至极的扭脸冲着窗外,托着下巴道:
“爱信不信…”
迎迎见他这样,怕得罪他苦了,回头小乙不答应把这旧书给她们了,东西拿不到手,反倒没意思,本着‘宁可信其有’的道理,小女孩急道:
“我信、我信,我的书学教本、新的,‘紫凤’哥哥这本归我了,你那儿还有多少本旧的?”
小乙闻听松了口气,细数道:“呃,我看看,还有礼学、格物学、地理科、画学、算学、史学、律学……”
紫穆乐道:“不给她们,都给我、都给我!!我和你换!”
迎迎娇憨着拦她道:“不许你一人独吞,说好书学是我的了。”
小仙儿也要道:“算经那本给我!我的给你。”
这会儿,围过来的刘丽香、陈燕佳、梁梦雯、花佑诗、蓉七儿、秋芷泪纷纷争抢起了这摞旧教本:
“把礼学的留给我啊~”
“我要画学的…”
“史学、史学!”
“律学的!”
“地理、地理科~”
“唉…格物的也凑合了…”
“唔…没抢着,都怪师姐拦着我…”
“抢什么抢,就会胡闹!”
“就是,有啥好抢的,不过是浪荡子的旧物而已。”
“哼!都念了东监鸣鹭了,怎还这般不开眼,真是奇也怪哉~!!!”
“女人嘛,痴心妄想的也不是奇事。”
开堂上课头天,还没正经认识过,便就有人口出不逊,大放厥词指摘别人行事,可也是闻所未闻,诸生抬头看去,原来是莫凰几个在哄笑,满眼不屑,仿佛瞅着一群傻子。
“干你们何事,说谁不开眼呢?羡慕嫉妒恨啊?”陈燕佳回怼,那意思你的倒找钱给我都不要。
“要你们管啊!”泪儿更是不屑。
“怎么?见不得人好?你们才是痴心妄想吧,你们全家都痴心妄想。”苏瑞仙也恼了。
蓟鸾阳附和道:
“就你们这班女人,真是不识好歹,说你们不开眼,是莫探花点醒你们,救你们脱苦海,听不懂?~嘁。”
吴浪草拐弯抹角道:
“听说金小飐女伴儿可不止一个,他是见谁爱谁,那可是出了名的采花蝴蝶,比陆琦升还要淫邪,你说你们喜欢谁不好,喜欢这个。”
“敢说我紫凤哥哥,我跟你…”紫穆说着,就要急眼。
“你想怎地?这就要当疯婆子了?”蓟鸾阳混是不怕。
“你他娘的说谁淫邪?你丫再说一遍!”陆琦升本来在看热闹,突然被拿来当面拉踩,便恼了。
“说你娘的浪荡子怎地?无耻之徒,也配上东监鸣鹭!”
“抽你丫的!”
陆琦升也不废话,上手就跟蓟鸾阳干了起来,不想这厮本事不弱,不出三招大少爷就吃了小亏,让那厮用擒拿手锁住了胳膊,摁在桌上。见如此,老柯和半仙儿、小骆上来帮手,却被莫凰拦住,三打一个竟没占到便宜,四混皆是将门子弟,哪儿能吞了这口恶气。
再交手时,那莫凰发了狠,拿桌上镇尺当剑用,招招刺向老柯脖颈,琦升见状抄了桌上砚台往身后丢去,蓟鸾阳躲不开撒了手,陆琦升立马冲向莫凰,拦腰将他抱住摁在地上,莫凰气急,倒持镇尺就往陆琦升头上戳。
“住手!”
老柯断喝时,来不及去阻止,此时,只听‘啪’一声,那莫凰突然‘啊呀’惊叫,松了手里镇尺,大家仔细看去,见半块断墨掉在了莫凰身边,那厮手背上渗出血来。
“何人暗算我?!”
半仙儿上去踹开莫凰,赶紧把琦升拉起身,那蓟鸾阳暴躁十分,见吃了亏,擦了脸上墨汁,还想再打,他拔出了书桌边挂的演武行仗,正要再伤人,忽只见根黑铁条子划过了自己头前,这厮上手去格,便听得‘当’的声,铁条子震击在他手里行仗的麻口上,登时便松了手,抱着手腕退到旁边。
“好你个粗汉,想比试番怎地?”
“还用比嘛?你这经脉,三四天都好不了。”
莫凰见占不了便宜,打了个圆场:
“哎~鸾阳贤弟,我辈走得正道,正道艰难,凡人不明就里,也可谅解,自修、自修,咱们莫管他人闲事啦,你可别忘了,他兄弟两个出身轸城何处,况且他兄弟与我们同科同堂,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嘁,一个力巴,身世高深到哪儿去,臭打铁的。”
“你!……”阿静听不下去了,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小乙按下:
“无妨,各玩儿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吴浪草闻听,蔑笑道:
“对对,咱可惹不起世子爷的表哥,呵呵,咱落座吧,先生快来了。”
“裙带关系,妙得很呐~!听说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呐,哈哈哈哈。”
“呸,不要脸。”
吴浪草、蓟鸾阳甩完最后两句,便回了座位。莫凰却照了小乙两眼,忽道:
“金师兄,素闻你师门在江湖上有些名声,我师门跟鼎福庄有些渊源,改日上武科时,再来讨教。”
“哪家师门?”
莫凰忽然朗声道:
“南陵绝恩剑。”
“哦,听过,祖上溜门撬锁偷经那家,随意。”
莫凰闻听,眼中露出狠意,小乙手里行仗虽是条三尺长的素坯,剑茎只缠了麻绳辘轳,粗鄙的很,可这物在他手里握着,忽然让满堂的学生都说不出话来,直眼瞅着他,想是无意中露出的杀气摄了众人魂魄。
“不许打架了,快放下行仗,先生来了,再不听话,打你了,一?二?……”
“得得得,上课、上课。”
珑儿自小管着他,知道这小子惹事时,眼神犀利的捉人,刚刚看着不对,赶紧用看家本事拦住了。诸生见他这样,都是嗤笑,老柯和琦升也是抱拳相谢,小乙抱拳回过,这才捡起断墨回到自己桌前。
此番波折过后,泪儿一无所获,还被莫凰训了一顿,当真要哭,粗汉见了,掏出个带飞穗的红木挖耳勺,说是从小飐那儿顺的,问她要不要,倒把泪儿高兴的不成。
最后,连小飐包书册用的那块细绸都被紫穆要走了,姑娘们这些花痴的举动,直把小乙看得莫名其妙,唏嘘不已。
翌日中午,小乙和小飐都放课放得早,哥俩碰在一起,寻思找个平常没人的地方聊天,于是,就看中了后院东北角的旧府库‘听竹雨院’,跟此地隔着道墙头,对过就是碑林所在的院子,这‘听竹雨院’里清静的很,还有个素净的鱼池坐落其中。
两人溜达过去,说了些有的没的,小乙突然绕到了教本的事情上:
“就昨天那些你用过的教本,还没用一天,就叫人换走了,我反倒是落了一堆新的,之前,我就是听说这帮小丫头迷你迷得不成,这次我才算真开眼了。”
“还真有师妹抢着要这些?奇了。”
“回头什么穿剩下不要的大裤衩儿,别扔,给我,我拿去换钱!”
“神经!”
“‘紫鲤’给我看看!听二哥说这刀还能铃响摄敌?”
“不给!”
“小器不你?!”
“你再跟老爹要一把去!”
“抠门儿!”
“爱什么什么,反正不给!”
“那你给我讲讲鸣鹭怪谈呗,鬼叫啥的,我看有啥好玩儿的。”
听到小乙问这个,小飐面色一窘,打岔说道:
“哎,那鬼叫都是陆白陈金瞎编的,我去查看过,啥都没有,尤其传得最凶那苦水井闹鬼,简直无稽之谈,月桥倒还有点儿意思,可我也没试过灵不灵,老疙瘩,你饿了不?咱们吃饭去吧!”
“我还真饿了!”
小飐这招儿还真管用,一提吃,小乙立马就不提别的事了,满心只都顾着吃。
“早饭我没吃,本斋长有事来着,听完一上午的学,有点儿顶不住了。”
“咱们去哪儿吃?锦穗阁、东盏楼?”
“就会馔堂吧,臭弟弟,我不想出去了,没劲儿跑那么远了。”
“好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