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拜师大典
八月上丁日卯时初刻，天光初亮，学院里正要行拜师公祭大典，众人皆忙于此事之中，小乙更是被当做力巴，给人呼来唤去到处差调。
听闻哥哥小飐凌晨灰头土脸回到学院，身上还有火痕，如今也没见到人，听陈金说是忙着大祭之事走不脱，正好了，他借此机会巡查学院四处幽门暗室，还逮着学院仆役、条狼氏胡聊瞎侃，这才知道了些许学院密辛。
原来，果真漯山鹭湖方圆左近有处上古陵寝，但学院建好之后，掩埋旧地，便也不知陵寝原来方位，究竟和学院建造是否通同，更无从查起。
只是听洒扫后院的老条狼氏说，那陵寝的密辛竟与会馔堂公厨有些渊源，偶听那些厨子说来，公厨里面供奉着什么东西，却不细说，也没进去打扫过。
“可不知藏了什么要紧东西，仧家庄那帮人，看得可是严实，滴水不漏的……要我说，准不是什么好东西哟，娃儿你可小心。”
“嗨，我就是刚来新鲜，想多与同窗有些饭后谈资，这细软糕点刚从门口买的，忙一早上了，您拿着垫垫肚子。”
要说三宝，必是跟陵寝有莫大关系，这下又捎带上公厨，简直匪夷所思，至于说鬼怪，它们不闹腾，恐怕自己更加难寻，本想上趟漯山，怎奈学院杂事太多，只得往后延期。
大祭拜师未行礼之前，杨林领玉轩到了松山堂后面的主事堂屋，见左右没人，杨林忽然正色道：
“下官正六品松山堂主事杨林，见过北王世子。”说着，杨先生躬身拜下去。
“老先生，您多礼了，学生我是您的生徒怎能受您如此大礼。”玉轩见状，赶忙上前将先生搀扶起来。
杨林解释道：
“非也、非也，世子等之后行过拜师礼，才算老朽的生徒，所以此时老朽还应尊称您一声世子。这是尊卑顺位的常理，不可违逆。”
“您可别这般了，咱天朝几百年前就废了帝制，什么尊卑顺位，如今只讲老幼师徒，只跪拜天地父母，您这样，叫我有些惶恐，那我可要赶紧行拜师礼了，毕竟长者为先，您还是要受徒儿这厢一拜。”玉轩赶紧深躬还了师傅一礼。
杨林见状，忙解释道：
“如今世道有反复，为师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好世子宅心仁厚，礼贤下士，日后必成大器！”
“早闻先生高贤大德、良师益友，玉轩做您的徒弟才是有福。”
玉轩和杨林见过礼，寥寥数语已然志同道合，杨主事不再多言废话，给了他点心吃，就放小朋友去准备祭典事宜，少年高高兴兴从内舍师兄处接了差事，叫他去后院拿两个水桶来，准备洒扫中堂大道。
小柿子走过后院跨门，刚寻着了要用的水桶，一抬眼，正见到骆枝江和陆琦升在公厨伙房门口鬼鬼祟祟，玉轩忙跑过去将他俩按住，笑道：
“琦升、小骆，你俩又有什么好玩儿的，加我一个呗！”
小骆示意他小声道：
“嘘嘘，小点儿声，我俩是来偷盐的，玉轩你正好帮我俩挡着，望望风，我俩赶紧去弄些盐来。”
“偷盐要做什么？这是要整蛊哪位同窗么？”
“我俩哪儿那么无聊，那都是小学生干的了，我们干的是为民牟福的大事！”陆琦升立马正色道，否定了玉轩的猜疑。
“啥？”玉轩奇怪，这偷盐居然能跟为民牟福沾上边，倒是新鲜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哎！那帮厨子去送泔水了，走，小骆，跟我上！”琦升说着冲进了伙房。
不多时，俩小哥冲了出来，小骆将衣裳前襟包了东西提在手里，冲出伙房后，琦升拍了玉轩一把道：
“快跑！”
只听身后厨子边追边骂：
“小兔崽子，齁儿死你们这帮小王八蛋！！”
待到了僻静地方，三人分着包好这些花椒盐末，玉轩奇道：
“这些东西也不值钱，干嘛不花钱买些？”
“来不及了，没工夫出去买，那厨子人又刁，会馔堂餐饭又贵量又少，讹骗了我们的银子比这盐钱多多了，我们才行此下策。”
“你俩到底要这些盐做什么呢？”
陆琦升坏笑道:
“我先不给你解这个闷儿，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侑二十九年，八月上丁日，辰时，东鹭大道上，禁行车马，净水泼道，众人深衣大袖，穿戴整齐，迎来四海宾朋，先贤殿匾额锃亮，经幡四置，柱红瓦赫，学院中清风朗朗，叶颤枝摇，生机盎然。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有三，一为弭灾、二为祈福、三为报谢，这鸣鹭学院大祭便是为报谢天恩、怀念先贤所设，论气势，绝不比上京太常寺大祭天地弱了几分。
鸣鹭学院，先贤殿中，太牢三牲献祭，小乙穿着学院常服，和从历科中选出的粗壮生徒抬着被献祭的牛、羊、豕，放到先贤灵前，准备祭拜祀天。
鸣鹭学院外，两名女徒长裙广袖，站在房安城北城门前，迎接四方来客。众宾朋由两名女徒引领，沿东鹭大道缓缓前行，走过冗长的大道，直至学院门墙之前，众人肃立，等待学院开门迎宾。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鸣鹭学院，仪门大开，大家进入学院前广场，祭神拜师仪式这才缓缓拉开序幕。
众人继续前行，先经金声玉振坊，后至棂星门，棂星乃取文曲星之意，乃举圣贤与天星同格，祭祀神明并先辈圣贤、功德之士，抒怀念之情、追思前贤。
过了棂星门便到圣时门，圣时门前三道石拱桥名唤‘璧水桥’，中间正桥乃东郡首官前来拜祭所行之桥，东面一桥文官行之、西面一桥武官行之；之后的弘道门、奎文阁门道都为左、中、右三道，意与前同。最后，祭祀队伍到大成门前，等待隆重的启户仪式。
入大成门，途径杏坛，到达祭祀主场地---大成圣贤殿露台，四名学院首徒两两抬架鲜花花篮，引众名士官员等待启户拜祭。
大成先贤殿双层黄色琉璃瓦、浮雕衮龙柱，与神都琼銮宫建制无二，以示王神重才重德之心。
生徒讼祭文章，朗朗清长。编磬、编钟、胡琴、竹笛合奏，悠悠扬扬。
待祭文讼毕，只听得大祭酒张端朗声道：“启户~！”鼓响，“启户~~！”再响，“启户~~~！”定音。
遂，大成先贤殿门户顿开，众人入场行祭祀之礼。先贤殿场院中铺满黄毯、摆钟鼓乐琴、舞者若干，分置通往先贤灵位的甬道两边。
“乐生就位、舞生就位~~~！”
之后乐舞表演、敬献鲜花、恭读祭文。
“起乐~~！起舞~~！！”
主祭曲‘天人合一’奏响，金石丝竹八音悦耳；中正平和、古朴典雅八佾舞盛，祭中礼仪必丰、必洁、必诚、必敬；闻乐知德，观舞澄心，识礼明仁，礼正乐垂，中和位育。
先贤殿前露台，台下设二十八级石阶，表天上星宿，甬道两侧各三十二名舞者，男左女右，男武舞、女文舞，三十二名女徒手持雉翟并龠，端正起舞风华卓越，文姿乐彩、尚礼重节；三十二名男徒手干戚舞，盾斧相合剽悍大气，意为先礼后兵、德先武后。六十四名男女徒齐舞整齐划一，节奏平实稳健，不快不慢，真个是恭美贵敬、端庄肃严。
舞起后，首献开始，祭圣贤议程鸣鹭学院乃用三道献礼，主祭人张端整束衣冠、银盆净手后才到先贤灵位前上香鞠躬，鞠躬作揖时男子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女子则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张端主持这所谓三献，乃分初献、亚献和终献。
正献、亚献、终献各置三官，三官均是高冠博带，乃由学院生徒高贤大德之辈充当，正献官为上舍监生，带领东孟郡高官大员、一干天神门徒将帛爵供奉到香案后，主祭人大祭酒张端宣读并供奉祭文：
“克己复礼、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六吕难正五音……”
除了头一句，小乙众孩儿听得清，余下的便左耳进右耳出，昏聩好眠，站着就迷瞪了会子。
而后参祭人等对先贤灵位恭敬肃然而立，附心、高揖、拜、再拜、三拜，齐诵《圣贤赞》。
待讼读完文章，众生徒只剩下观礼的事情可做，小子们就开始打量起身边的姑娘来，毕竟正值韶华青葱，师兄、师妹、师姐、师弟初来相见，都没仔细推介过，往后相处数载，若要和睦相处，那可得先绍介个仔细。
松山堂己巳科的‘狂浪四混’更是此道中好手，四个小子中除了柯楚寒还算淡定，其他三人都伸头探脑的面露痴色，边瞧边嘀咕起来。
陆琦升嘀咕道：“小骆、半仙儿咱们这科有福啊！”
杨正朴得意道：“这科漂亮姑娘大都在咱们堂里，嘿嘿。”
骆枝江问道：“半仙儿瞅上哪个了？”
杨正朴摆手道：“嗨，我就瞎看，我看不出个究竟来，琦升才是高手，哎，前排打头的那个姑娘不错，长得挺乖的。”
陆琦升对照着纸条上的名字道：“哦，那个女孩叫梁梦雯，是京师通政使梁诩的女儿。配你正好，这丫头个儿不矮，也就你这个头儿跟她相合。”
杨正朴啧舌道：“通政使司家的千金啊，这、这、这、咱们有点儿高攀不上了。”
柯楚寒啐道：“呸，你之前还不是跟东盏楼瞅上秦昌那个宝贝闺女了么！那你都敢想，这你倒不敢了？”
杨正朴小眼一眯道：“哎，我是个专一的人。”
老柯嫌弃道：“去去去…”
小骆提议道：“琦升，你挨个说呗，倒给我们省事儿了。”
陆琦升答应道：“成，顺位按个头排下来是…京师钦天监监正南宫厚之女——南宫婉琪、房安布政使司经历骊晚山之女——骊幼羽、北明郡‘古月轩’当家周石之女——周紫穆、前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柱国王峒之孙——王艾山…”
“喔，这个…这就是‘鹿辕公’家的郡主啊！我说怎么那么漂亮…”
“这个你们别想了，山儿只要我大表哥。”玉轩在旁边插话道。
小乙听闻玉轩此话，也没言声，脸上神色略有不悦，只管四处观瞧着来巡视的学院先生。
“幼羽你们也别想了，早跟陈亨定亲了…唉嘿，那个，紫穆我看上了，兄弟们留手。”大福这时也被吸引过来，边搭话边瞅着琦升手里的纸页。
“……好，那也无妨，咱们是同道中人…大家一起看…”
“要不要脸，大福。”小乙观瞧着左右来人，小声提醒道。
“好嘞，我错了～我这就滚～”
“别过不送，接下来是…，东郡首府房安府衙通判乔横之女——乔雪盈…”
“喂，别把我家雪盈算进去。”宫泽远也从前排伸手过来，敲打了下陆琦升。
“嘿嘿，知道啦…，接下来是大医‘阎王恨’官谷之女——官静、京师右副都御史玉卿儒之女——玉珑儿、南陵郡书法大家黄典之女——黄玉欣…”
“小玉欣早和蒋奕定了终身，这个跳过去，珑儿是我老婆，也跳过去。”小乙闷声道。
“哦哦，那首排最后一个是…西监郡西白公府长史蓉粟之女——蓉七儿。”
“第二排、第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