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珑儿的心结
陆白听闻如此光怪陆离,倒是乐了:
“嘿,你小子倒是自来熟,边吃边聊,我还真知道些,周师妹爱听这些奇谈怪论不?”
“嗯嗯嗯,就爱听鬼怪轶事,可吓人、可好玩儿了。”
陆白倒是好胡玩儿,这下遇到损友,赶紧将师弟、师妹拉进屋,海聊起来,匆匆就是个把时辰。
吃喝聊完,陆白陈金试了小乙和紫穆功夫,让他俩填了社表档子,这就算入社了,小乙主动要交社费银子,陆白一摆手,免了。
两厢别过,紫穆拉着小乙要去街上给山儿买油炸臭豆腐,粗汉见这物确实女孩去买,有些难为情,便跟着去了。
路上细细想来刚才索查之事,只听陆白说了他和陈金都是南陵郡人氏,早来鸣鹭一年,听闻怪事也不多,只是两人巡院时,在鸣鹭后院湖边经历次鬼叫,确实骇人,那声音好似熊吼,不是从山上传来,倒像是后院射圃亭东、山神庙附近,当夜去看过,却无果而终。
此事与社头青木子、社谕小飐、交好的哥们儿沈鹰羽、刘六斗说了,几人都觉得他俩发昏,大家去看过,却没细查,这次与小乙说过,心里倒是宽慰许多。
“唉,看来还真有大不妥,射圃亭东、山神庙附近是吧,啧啧啧。”
“不去不就撞不上了,啧啧啧的,瞎愁什么?喂,老板,我们的炸好了没?多加点儿萝卜干儿昂……小乙快去接着,这可熏死我了,山儿就爱吃这个,自己还不愿意来买。”
拎着现炸的臭豆腐,小乙想罢诡异之事,又才想起教本没拿的大事,哥哥究竟出去做什么,陆白陈金也不知道,几日而回也不知道,只说是走得匆忙,社头青木子更是心事重重。
路上穿院而过,这臭豆腐味儿还挺大,一堆男女生徒冲小乙指指点点,粗汉见状道:
“紫穆,要不我躲你远点儿?你先走?”
“那哪行,都麻烦你帮我提了,有骂一起挨呗,等我回去拾掇那胖丫蛋儿,叫咱俩给她背黑锅。”
粗汉笑过,心说‘这丫头能处~’,给紫穆和山儿要的美味送回风斋,小乙才踏实下来,细想该怎么索查鬼怪之事。
若说谁明了学院内情,粗汉想起一人来,正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珑儿功课优异,到哪儿都受先生、教授喜爱,姑娘肯定对学院上下的大小消息十分灵通,汉子就又去找她问寻,正好也有别的话说。
他这一来,正赶着丫头在风斋整理格目(表册)文书,绘着表报,同斋另外三个姑娘都不在家,小乙得意,便跑到了珑儿屋中玩耍,待粗汉见了她桌上的花名册,只是一愣,道:
“丫头,这刚来,就当上官儿啦?!来,这个月的三两,不够告我一声儿,剩下那百来两银子,存陈亨的柜子里了,那兄弟不知哪儿弄来个‘八宝乾坤柜’,珠宝行存重货的家伙什。”
珑儿接过存银的荷包来,仔细收好,淡淡道:
“嗯,头年前三甲还有赐廪呢,花不了的,再有,先生们给了我个斋长当,也有赏廪例钱,就管咱们己巳科松山堂的外舍生,我爹那儿…应该时不时也会寄些银来,还有奶奶呢……嗯,我今儿接了个活儿,帮学正誊抄一份花名册,以后好记考勤、考格各项事宜。”
“钱够?那你这咋给学院做上黑工了?还嫌不累。”
“呸,啥黑工,正经事,再说了那二百两银,跟老家置办东西花了二十两;搭伴儿坐车来房安花了五两;馆费七两四钱、教本费十二两、常服费二两,这些膏火佣耗加起来二十一两四钱;头日到学院,雇人担行李、饿疯了跟门口儿吃饭让人坑,花了两钱多银子,还被偷了……如今,剩了一百五十两,得顶好几年呢。”
“吃啥让人坑了?丢了多少?”
“就要了屉小笼包,我没问价,老家那边卖二分银,以为再贵了,五个包子也就四分银,结果张嘴就要了我两钱,面和的倒是好,捏得也精致,那也不值那么多啊,铺家说什么里面有蟹黄、鲜虾,咬开就是蟹脚肉和海米猪肉,配了点儿鸭蛋黄儿,就那会儿争辩两句,乱糟糟的,银袋被贼拂了,丢了四两多…亏得出门儿时,你就给我留了五两现银,这事儿别跟奶奶说哦。”
“亏得听了奶奶的,没敢给你太多,你还真爱招贼惦记,这丫头。”
“嘁…你带那么多咋都没丢?”珑儿明显不服,想讨教一二。
“我搁夜壶里,夜壶外边裹着被子,放在箱子里,箱子外边扎了绳,我哥跟我一路看着,能丢才怪了。”
“哼…相公,你吃喝咋办?胃口那么大,你还没有赐廪。”
“爹妈、大哥、二哥都有寄银来,话说我十岁前做工赚了笔大银,爹妈管着呢,我现在做工、倒腾家伙,也能赚银,放心,饿不着我……花名册哎,我看看…呦,还有来历出身啊,这花名册可真细致。”
“跟冰云不一样啦,那会儿咱们多数是本地学子。这鸣鹭学院,多数都是外郡学子,所以先生们记得详细些,方便以后管领……呆子,十岁前能赚银,你干得什么生计啊?”
“嗨,杀鬼灭匪,白锦城那几年的信赏银,差不多都是我拿的,我好像本该就是个屠户……”
珑儿听了,胸口急跳,杀鬼灭匪的海捕公文从小也见识过,皆是九死一生的活计,真不知自己相公受了多少苦,心疼时,将手攀着小乙胳膊,将头靠了上去。
小乙不愿细说往事,怕太过惊悚,叫宝贝丫头睡不着觉,知道她这副样子是不知怎么宽慰自己,便打岔说回了俗事:
“哎,咱们冰云考来了不少人啊,这有干橹、蒋奕、小玉欣、你、我、泽远、雪盈、还有小舞、…”
“嗯,这科松山堂的学生里,南陵郡出身的倒有不少,除了咱们冰云的,还有兴虹学馆的几人。”
小乙顺着珑儿手指方向看去,便见着‘兴虹学馆,公冶挚、莫凰、蓟鸾阳、吴浪草’四人姓名,又听珑儿接着说道:
“这莫凰,是咱们这科男徒中的探花,学问好着呢!他爹还是我爹在御史台的联曹,小时候…”
“哦…人长得帅么?”
“嗯,还挺精神的,虽说不上美男子,也很俊朗了。”
“哦,这家伙闹不好将来能进学院怪谈…”小乙见她挺看重这莫凰,也不便再说三人盗笔、窃女子亵衣之事,只是脸上神色有些不悦。
珑儿见他这样,以为是汉子不愿她提起其他男子的事情,便打岔道:
“不过,咱们堂中一个世子、一个郡主…怕是以后不太平,我也管不了,我这官儿当的有些难堪。”
“我表弟玉轩人好得很,王艾山嘛,我帮你管,那丫头也没那么跋扈。”
“小柿子,我知晓…可,你怎么也和那芙山郡主相熟?”
“胖山嘛,都小时候的事儿了,…唉,我跟你提过的,其中一个妹妹。”
“小乙,这两天疯传郡主有位青梅竹马今年同科,你不会就是吧?”
“…昂…”
珑儿听闻,大圆眼镜滑落鼻梁,脸色浮起丝幽黯,女孩心头五味杂陈,汉子也看在眼中,却无法安慰于她。
忽然,粗汉想起刚在剑社跟陆白要的酥皮点心,便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珑儿道:
“前天给你买的冰,结果化了…这个栗子桂花糕比咱们平常吃得粗点好吃的多,我吃着好,也给你弄了些,你尝尝看。”
“哦…”
“王艾山吧,说来话长,我能上鸣鹭,多半因为当年救过她爷孙俩,这次…”
看着小乙眼神深沉绵长,望着窗外天空,珑儿一下就懂了前后事,可又心里不服气,有些使性子道:
“那你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呗…,嗯,这点心真好吃…她家好吃的肯定多,比这还要好。”
“我有你这个祖师奶奶嫡传的宝贝疙瘩,才不去呢,哼~,能追着你来念鸣鹭,那是干爹答应小器老头,当随扈保着他宝贝孙女儿,据说这学院妖邪鬼煞大有不妥,要不我凭啥能来?……
…今儿打着你爱听奇谈轶闻的说辞,到处说瞎话刺探,刚打听着,后院湖边,射圃亭东、山神庙左近,有奇怪鬼吼,不管日里夜里,万不要去那边行走…
…哎,臭宝儿,学院档子里有啥怪事的纪要,还有古怪结社的载录,帮我查查,叫我保着王艾山,可更得保着你啊。”
珑儿见他吊儿郎当,但这话说的确实真心,想起定亲当日邹龙泰的奉承话,忽然气道:
“哼,不管…他们这些大人怎么这样轻忽办事,万一弄假成真。”
“莫急,信我的…我还是挺不会讨喜的,嘿嘿。”
“谁说的,阿静其实很喜欢你呢。”
“我小师姐,师父的心愿是不要让她以身犯险,我是铁匠,毕竟早晚要上战阵,这次不就说是来念学,其实还是陷阵的买卖。”
“唔…还真复杂…你倒是舍得让我…”
“你怕吗?这些年,问你好几回了。”
“怕…”珑儿有些执拗:“也不怕,奶奶说的‘有啥好怕的。’……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事,邹大师叫我带给你的,一路抱过来,又大又沉,是什么啊?”
小乙接过个长匣锦盒,用刀将系扎的绳带挑了,打开瞅来,竟是‘疯鹫’钢鞭,拿出摆弄,珑儿讨来玩耍,结果差点儿砸了额头,实在是太沉。
“还真没诓我,真叫你当随扈?家伙什的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根儿就是小时候杀匪夺的,可值不少银子,这一路没弄丢了,被偷那五两就算赚回来了……哎,不说那些,珑大胆儿,你知道我哥小飐到底在哪儿么,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他。”
“小飐哥出去办差事了,听说是帮雪盈爹爹缉盗,几天后才回来呢。”
“啧,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
珑儿闻听心中抖过,以为他知道什么凶险事,却听自己家呆子笑道:
“教本没拿齐,想找他要些去年用过的,这下完了,过两天再说吧,那万一我哥到上丁日还回不来,咱俩还拼桌看一本?”
说到此处,珑儿脸上复了喜色,揪着粗汉的手指道:
“有难同当呗…呆子把茶杯递给我……嗯,我也要柄剑哦,碰见鬼怪干架用…”
“那还不简单,回头给你锻一把杀猪用的,哎呦……哎,你咋又戴上这大眼镜了,傻夫夫的,眼又不瞎。”
珑儿拧过他一把,气道:
“我不想少找点儿麻烦嘛,这里不若老家冰云,他们这的男徒都没见过姑娘似的,来了当日,没戴这憨物,好几个登徒浪子拦着我不叫走,我跟地上抄了砖头才吓退他们。”
小乙闻听,不禁竖起大拇指:
“珑哥,威武~不愧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