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名
宁静的长廊尽头，神灵在邀请被选中者赴约——但是艾登从未想过神灵也会像个人一样这么接地气的朝着自己挥手。
“怎么了？”
宁川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面前姿态显得有些拘谨的艾登，开口招呼着他过来。
艾登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从走廊走入了宁川所在的车厢。
走入车厢，艾登不由得抬起头四处打量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所想的天国景象并不相同。
而眼前的这位神灵也只是坐在那里，除了脸上带着的那块怪异的白色面具带着些许神秘之外看不出任何非人的特征。
“说起来，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宁川一边坐下，一边开口朝着自己眼前的艾登说道，却发现艾登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对面——不是伊莎的座位，而是多出来了一张小椅子。
这张小椅子是宁川叫「独眼」临时制作出来的。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将对面的那个代表乘务人员的座位给了伊莎，那么，再让那张椅子给别人有些不太好。
而艾登却是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紧张的等待着眼前列车长开口。
忽然，宁川的声音在他的对面平和的响起：
“看上去，你有些紧张？”
“……啊，对。”听到宁川的声音，艾登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有些磕磕绊绊的朝着宁川点了点头：
“我之前没有想到，您竟然是……”
说到这里，艾登觉得自己的话说不下去了。除了疯子和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没有人会真的以为自己身边突然到访的强大法师其实是一位神灵。
“你们觉得我是什么？”
宁川揣测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艾登心中的想法，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温和的开口朝着他说道：
“你大可以放松一些……嗯，就像之前在城里我们相互交流的时候一样，不用太过拘束，也不用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艾登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在心中快速的回忆了一遍之前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时候打下的腹稿，张了张嘴，开口有些无奈说道：
“您是从无尽虚空之中来访的异存在……容我直言，列车长阁下，对于我们来说，如何在异存在和邪神的面前成功殉教是我们上学时的必修课之一……您的存在对我们而言，压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这样啊。”宁川了然的颔首，忽然有些好奇：“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将‘成功殉教’这件事情列为上学时的必修课？”
宁川忽然对神官们的日常学习起了些许兴趣，因为不管怎么说，将训练神官殉教作为必修课……实在是有些武德充沛。
“哦，其实是这样的。”说到自己清楚的地方，艾登的心中一时间就有了莫名的底气，他下意识的就开口说起上课时牢记的内容：
“实际上，这并不是非必要的宗教性课程，相反，这些知识相当的有用。对于大部分在对抗邪神和异存在的神官来说，他们最终只有身心均被污染、堕落成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狂人这一个可悲的结局。”
“这个时候，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这里，艾登忽然停了下来，语气之间一时之间有些古怪。
对着眼前这位异存在说这件事情简直就像是在指桑骂槐，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艾登他们现在已经被眼前的这位异存在污染了。
“……那确实是有用的技巧。”
宁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看着神色怪异不知该说何是好的艾登，选择将这个话题一步带过：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将你们能够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至于你们所莫特城之中的污染——之后则是不会出现了。”
在宁川开口说完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不过很快，艾登就斟酌着开口说道：
“首先，我代表莫特城之中的其他神官向您表达感谢……他们无法来到这里、还在外面守候，请恕我们冒昧。”
“此外，因为现在莫特城的所有神官都知道了有关于「腐烂」和繁茂之神之间的联系，还有着很大一部分的神官直面了繁茂之神……以至于现在我们全部都丧失了对于繁茂之神的信仰。”
艾登小心翼翼的开口朝着自己面前的宁川请求道：
“所以，我们希望能够知晓您的神名……我们想要借您的神名提醒我们恪守此时的信条，而不是像一些城市之中的神官一般被腐化。”
神灵的真名是有着力量的——这一点宁川是知道的。
念出神灵的真名会有很大的可能会引起神灵的注视。而一旦被神灵注视，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直面了神灵，往往都会引起极为惨痛的下场。
比如说，第一批被宁川所注视的邪教徒。
那个时候，宁川只是将自己从邪教徒的祈祷之中汲取到的力量顺着自己的视线传递过去，就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结果——当然是对那些邪教徒来说。
那些邪教徒集体团灭，而其中一部分对恶魔信仰程度较轻或者是半信半疑的被人拉到那里的新教徒才逃过了一劫。
因此，神灵才需要“神名”来供信徒传颂。
而每一个神灵的神名都有多个，每一个都代表着神灵的一个侧面和一种权柄，这些神名全部叠加起来才能够完整的描述一位神灵。
比如说，繁茂之神的完整神名就是“移山者，森之王，生命基石，丰饶之主，繁茂之神”。
“移山者”代表着繁茂之神能够随意改变地形的权柄；“森之王”、“生命基石”则是精灵和矮人对于祂的称呼，或许也有着权柄的因素——在大陆的北方和南方分别有着矮人和精灵在那里生活。
最后的“丰饶之主”，“繁茂之神”则是在铎玛王国之中对于“繁茂之神”最广泛的称呼，祂也实实在在的掌握着“丰饶”的神迹。
但问题就是——宁川现在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神名。
他现在对自己知之甚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描述自身。
而神名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指向错误，让神名和其他的邪神或者异存在联系了起来，那念诵神名的人可能就会在潜移默化之中真的变成被错误指向的邪神的信徒。
宁川知道列车掌握着「死亡」的规则，触犯规则者都会被「死亡」所处决，但是这并非宁川自身的权柄。
尽管「异构体」的规则有着唯一存在的特性，但如果真的叫自己“死亡之主”、“死神”这样的神名的话，那信徒们最终祈祷着祈祷着最可能的事情是会连上列车，变成列车的信徒。
取名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宁川迅速的思考着，心中逐渐有了盘算。
然而，在宁川思考的同时，艾登看着宁川一言不发，之前稍微放下的心中又有着紧张涌现。
眼前的神祇的身上似乎在散发着无穷的威光，而在自己的身侧似乎有着一只只眼睛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自己，只要眼前的这位神祇意念一动就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是我的哪一句话出现了问题？还是祂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出现了僭越，让我产生了恶感？
不行，我要想个办法来弥补一下我之前的失误……
艾登疯狂的思考着，只觉得自己现在所经历的每一秒都仿佛度日如年。不过，就在艾登的头上向下不自觉的淌着冷汗的时候，宁川忽然开口：
“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神名……这对你们不好在平日向我祈祷的时候，你们可以用「列车之主」来代称我。”
列车之主……艾登将这个称呼牢牢的记在了自己的心底，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嗯？这里热吗，你额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宁川应答道，瞥见了艾登那挂满汗珠的额头，随口一问。
“确实有一点……”
艾登擦了擦汗，有些茫然的说道——神灵的态度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刚才的紧张和威圧感难道是刚才自己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宁川轻轻的敲了敲自己身边的窗框，将因为过于紧张而哟徐诶走神的艾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我有两件事情想向您请教。”
艾登看着宁川，认真的说道：
“第一件事情是，影神阁下告诉我们，我们不需要带着这座城市的人民离开莫特城。在您的庇护下，我们依旧能够作出对神灵祈祷的姿态而不会被圣堂的使者发现异常……如果到了圣堂检查的时刻，您允许我们向繁茂之神祈祷吗？”
在一个神灵的面前说要对另一个神灵祈祷——艾登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宁川却如常的点了点头：
“可以。”
“如果你们愿意继续信仰繁茂之神，你们可以继续向祂祈祷。我的庇护能够保护你们不受祂的污染影响。”
对于神灵和异存在而言，信仰的力量微乎其微——它更像是一个“力量放大器”，起到能够帮助神灵和信徒建立联系的作用。
这……艾登低下头，眼瞳微微的颤抖着。
“列车长”的回答是艾登没有想到的，他猜到列车长会允许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向着繁茂之神祈祷，但是没有想到列车长会允许他们向繁茂之神祈祷！
不管是铎玛王国的“丰饶教会”、辉光教国的“天使圣堂”还是欧泊帝国的“战神教会”，甚至于南方联邦之中信仰死亡的“怮哭者”们，这四个真神教会或者都极端排外。
有个别极端的教会甚至因为彼此之间信仰的冲突而翻越过分开几块大陆的「刀山」进行远征。
甚至在丰饶教会的记录之中，“天使圣堂”的“征服王”和“战神教会”的“战争之神”之间还爆发过神灵之间的战争。
但祂……竟然能够允许自己的信徒信仰别的神灵？
就在艾登的脑海被震惊填满之时，宁川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二件事情呢？”
艾登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行压回了自己的想法，在深吸一口气后，才重新抬起头：
“这件事情是我们这些神官的请求……是我和辛德温神父，伊桑骑士这些幸存者的请求。”
“我们感激您拯救了莫特城，我们想要知道……我们能够为您做些什么？”
说罢，艾登一时之间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否会冒犯到自己眼前的神灵。
神灵无所不能——这是繁茂之神的圣典之中所明确写出的。
虽然在大陆和大陆、王国和王国之间有着高耸入云的「刀山」阻挡，但是艾登也在教会之中听到过一些其他教会的传闻。
每一位神灵在自己的圣典之中都写清楚了自己“无所不能”，而凡人所要做的就只是信仰。
艾登不知道对于虚空异存在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但他觉得，眼前这个在几日之前还隐藏着自己身份的客人和原本的神灵是不一样的。
然而，宁川却笑了起来。
“你们能做的事情很多——在遇到无法抗拒的天灾和恶魔之时，你们可以呼唤我，但我不会照看这座城市成长，这些都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而对于我本人来说，我对这片大陆的情况并不了解，这需要你们为我收集典籍和信息。比如说，教廷之中是否有着其他恶魔入侵、还未被驱逐的记录？”
听着宁川的话，艾登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开口向着宁川问道：
“您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宁川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准备去猎杀一些恶魔——我有一笔账要和他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