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后一日
猎杀恶魔——不管是教会还是王国之中，这都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影响社会安定的最大要素就是天灾和人祸。
而恶魔与邪神同样被归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灾之一，甚至在某些地区，他们甚至就是天灾的源头。
也正是如此，在教会内部一直有着专门的人员来对恶魔的崇拜者和邪神的信徒进行搜查，而在官方和民间也都分别有着应对恶魔的机关和追猎恶魔的“猎人”。
脑海中在顷刻之间浮现出了这些知识，艾登轻轻的吸了口气，在稍作准备之后便开口朝着宁川说道：
“这件事情我们确实能够帮上忙。”
“在教会之中存在着对于恶魔的通缉——无论是官方组织还是民间的‘恶魔猎人’在抓捕或击杀了恶魔之后就都能够领取到教会的悬赏。”
“恶魔猎人？”宁川注意到了艾登所说的这个词。
“是的，很多恶魔并不像入侵了莫特城的恶魔这么可怕。”艾登点了点头：“除了教会和王国的骑士之外，也有着很多平民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获得了力量。”
除去铎玛王国之中主流的、官方的获得非凡能力的“神职骑士”和“蒸汽骑士”之外，最普遍出现的官方非凡者就是学院和法塔之中的法师了。
但除此之外，普通人也有着几种办法得到非凡能力。
比如说，具有微弱特殊血脉的人可能会在刺激之下激活体内的血脉成为骑士；在学习过程之中接触到了魔法的野法师；也有人和一些弱小的恶魔签订了平等的契约，得到了恶魔的力量。
更有甚者还通过古籍之中的密契仪式得到了“繁茂之神”之外的高位存在的青睐，从而获赐了类似于教会之中“恩赐”力量。
不过，除了激活自身血脉成为骑士的人相对来说“安全”一些之外，通过另外两种方法得到非凡能力的人都相对来说更加“危险”……毕竟他们获得非凡力量的方式大多有着严重的隐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和邪教徒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在很多时候，教会和官方往往只对这些人抱有中立的态度。也就是说，只要这些人不去主动的破坏秩序、去制造血腥的献祭，教会和官方就会对他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教会和官方依旧会接近他们，着力将他们发展成为外部的成员或者自己的线人。这是一种监管，也是一种保护。
毕竟有的时候，那些熟悉自己信仰的邪神和恶魔本质的狂人们还会再行动前进行严密的筹划；对自己的信仰一无所知的教徒因为在仪式之中出现的低级错误而常常在整出什么大活之前就会被抓捕。
但是某些半瓶子水晃荡的学者在通过古籍之中的隐秘知识得到力量之后经常会弄出这样的景象——
这是什么，新的咒文？好，召唤一下试试。
嗯，好像出问题了。不要紧，凭借我的惊世智慧我一定能够控制住它口牙！
嗯？我的召唤物怎么失控了？
草，祂的样子不太对。
啊，祂降临了……
以上的这番话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夸张成分，但是确实发生过不止一次这样被记录在案的情况。
更为致命的是，这些学习了禁忌知识的学者大多有着足够的理性思维，在彻底疯狂之前，就算是和教会合作的侦探也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差不多就是这样。”艾登说道：“非凡力量的传输是难以管控的，在学院派法师的引导之下，就出现了培养‘恶魔猎人’的猎人公会。”
猎人公会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组织，承接教会的悬赏，主要对这些“野生非凡者”起一个约束的作用。
“好，我明白了。”宁川轻轻点头：“那么，现在莫特城的教会之中是否还保留着恶魔降临事件的文件？”
“关于恶魔降临的文件……”艾登苦思冥想了片刻：
“恕我直言，现在教会之内的很多文件并不完整。在莫特城被恶魔侵袭之后，拜伦主教就下令将很多和恶魔与邪神相关、可能被污染腐化的书籍在神圣的火焰之中焚毁……这些东西都可能成为恶魔渗透到现实的媒介。”
“这样啊。”宁川点了点头，明白了教会现在的状况。
“而且，即使教会之中的信息还完整的被保留着，这些消息也未必有用。”艾登低声的说了一句：
“毕竟……莫特城接收到的最后一批通缉令还在五年之前，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如果您需要的话，在我们重新联系上丰饶教会的圣堂之后，我可以重新找圣堂申请一份。”
“可以。”宁川点点头：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收集一些和这个世界相关的书籍——呵呵，虽然我庇护了你们，但是我并非无所不能，现在我也刚刚苏醒，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状况。”
稍稍停顿了一下，宁川接着说道：
“如果你们觉得‘和这个世界相关’这句话太过笼统，你们也可以收集和这个国度相关的信息。此外，这里和外界的交通已经完全断绝，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捎你们一程，将你们送去圣堂所在的城市。”
“这……真的可以吗？”艾登听到宁川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朝着宁川说道：“但是我们很难解释我们是如何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离开莫特城的……”
“何必解释？”看着艾登的脑筋完全没有转过来弯，宁川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想，你们的圣堂也无法实时的知道莫特城的状况。既然如此，你们在汇报的过程之中就说自己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击杀了莫特城之中的恶魔——在时间上应该差不多。”
“而且，现在首都的列车站恐怕还未开始运行，我可以将你们送到其他的城市，这样一来你们在路上需要消耗的时间就缩短了不少。有着我的庇护，你们也不需要担心圣堂的神官用神术对你们读心。”
这样确实可以！
而且，还能够错开祂降临到此的时间，给我们减少相当多的麻烦……
不过，我们需要提前准备好说辞，不能让圣堂发现我们的话语之中有着漏洞……
听着宁川的话，艾登的眼睛越来越亮，恭敬的低下头向着宁川行礼：
“您的旨意。”
虽然“列车之主”说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略微有损神灵的威能，但那些在教义之中宣扬自己无所不能的神灵……真的和祂们自己所说的一样吗？
如果神灵真的无所不能，那为什么我们还要付出如此惨重的牺牲……
想到这里，艾登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我们会争取在今天日落之前为您将所有和这个国度、这个世界的书籍整理出来——请您谅解，我们现在的人手实在不足。”
“没有关系，这并不耽误我的时间。”宁川摇头：“我正巧也准备在城里走走，看看这座城市现在的样子。”
……
“很好——嗯，神话生物的身体就该这么进行变化。”
墙壁上的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从中走出。宁川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避让开了他的身体。
一走进来，他就看到伊莎的身体在不正常的扭曲着，半个身子上生长着像是树状图一般指向天空的荆棘、半个身子上生长着嶙峋的骨骼。
什么情况？宁川看了伊莎一眼，却发现伊莎并非出现了“身体失控”一类的事故，而是站在伊莎身边的影神在竭尽全力的指导着伊莎怎么变回人类的姿态。
可惜，现在看来……成效颇微。
“怎么了？”宁川顺势走到桌边，看着一半身体复原、一半身体扭曲的伊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有些奇怪，找我询问怎么恢复原状——其实伊莎的天赋已经够好了，神话生物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本质可不容易。”影神回应了一句，再度开口鼓励道：
“来，再尝试一次吧，列车长也已经来了，你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在变化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呃，你还能恢复原状吗？”
看着伊莎向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宁川轻轻吐出一口气，按在了她有些扭曲的肩膀之上，她的身体顿时发出了“噼啪”的血肉蠕动声。
“开始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宁川才开口朝着伊莎说道：“你现在已经很接近成功了——我会在这里照看着你，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你熟练的掌握切换人类和神话生物的姿态为止。”
平心而论，伊莎现在的这幅姿态相比于人类更像是一只怪物，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荆棘深入血肉的痛苦。
在拯救莫特城的过程之中，伊莎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而宁川……觉得一位拯救者不该经受这样的苦痛。
即便这位拯救者所拯救的东西与他无关。
在宁川的帮助下，伊莎的身体很快的恢复，她轻轻的看了宁川一眼，身体再度发生改变。
而这一次的改变却是格外的顺畅，原本那些宛如傀儡的丝线一般缠绕在伊莎的关节处的荆棘缓缓的和血肉模糊的地方融合在一起——光洁如初的手腕重新在逐渐隐没的荆棘之下浮现。
然后，在伊莎的每一个关节处，每一块血肉模糊的位置都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而那些荆棘就像是隐没在了伊莎的体内一样，迅速的消失不见。
她很快就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唯一没有复原的就是她淡金色的发丝。虽然伊莎再度努力了几次，但是那些纠结成一团、扭曲成液态触手的发丝却依旧维持着现在的形状，没能完全变回原本的样子。
不过，现在如果从正面一眼看去，伊莎就和一个正常女孩没有什么两样——她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头发发梢，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将其笨拙的梳起。
这下她身上最显眼的非人特征就只剩额头正中央的那枚黑色咒文了。
“……完成了，列车长。”伊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轻轻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在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之后，才开口朝着宁川说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准备吗？”看见伊莎在一番努力之后总算是恢复了原状，宁川才微笑着朝着伊莎说道：
“我已经和艾登神父说明了这里的情况，等明天早上再准备离开这里——现在我们可以在莫特城之中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
听到这句话，伊莎的眼中浮现出了些许奇特的光芒，她透过教堂的玻璃窗户看向外面，小脸上涌现出了一抹微带兴奋的色彩：
“那，我们现在出去？我想要看看外面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只在书上听过外面的城市……我可以一起出去吗列车长？”
宁川看着伊莎，越发觉得除去公主和神子的身份之外，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孩子——也不知道该说是被保护的太好，还是一直被束缚在神圣的殿堂之中，但是她对世界的认知远远不如早早就经历了人间冷暖的同龄人。
宁川给了影神一个视线，影神的身影迅速的缩小，顺带着还给自己上了一层伪装。
三人向着外面走着，阳光透过走廊上的彩色玻璃照在几人身上，溅起了一地金芒。
走到走廊尽头，伊莎好奇的向着外面张望着。
那些腐烂的血肉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悉数融化，一些摆脱了污染影响的平民在外面有些茫然的奔走着，幸存下来的神官和骑士在竭尽全力的维护着街道上的秩序。
看着伊莎兴奋的神色，宁川轻轻的将手按在了伊莎的脑袋上。
沉默半晌，他开口回答了伊莎之前的问题：
“当然可以，列车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是属于你的时间——你看，这就是你拯救的城市。”
宁川眯起眼睛，看向了天上那颗车顶灯，这是一颗已经隐藏起来的、拟造的太阳。
莫特城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