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铁蛤蟆
阴兵借道这事儿,人可没少死,徐量得亏被轰出阴集,不然祸福难料。
人一死,棺材铺就有生意。
隔一宿,阴集的摊主,六扇门的高手,乌泱泱一群死尸,抬进来啦。
阴阳灯照,黄光熹微。
多是江湖上混迹过的,麻匪、老千、武师、镖师、嫖客、相公……五行八作,三教九流。
徐量得一堆江湖杂术:南拳北腿,摸金盗术,三寸不烂舌,房中三十六式……
有一样,可妙极,叫半里眼。
嘛玩意儿?阉割版千里眼,能隔墙视物,不过瞧得近,只能隔半里,再远就没辙儿啦。
徐量抹眼一瞧,嗬!东墙西院,可瞧一瓷实。
东院儿的李夫人,蒸馒头呢,一锅蒸俩,又大又白。
西院儿那两口子,大白天的,弄嘛呢?
南院儿豆腐西施,卖豆腐的,这会撵驴磨豆腐呢。
北院儿大门锁着,进一淫贼。
徐量瞧着忒膈应,可眼一转,隔院儿有个邻居,二十岁小伙,趴在墙上,偷瞅着淫贼,嘴里直埋汰。
“跟这孙子儿住一胡同,可够倒霉催的,说不定下次就舔到他口水!”
徐量瞠目结舌,乖乖,还有凤雏!
几十具尸体,入殓盖棺,徐量可等到了正主。
哪一位?六扇门的玉面佛,这一位死的最吊诡。
这人拦住阴兵借道,要开棺瞧个明白。
金棺一开,这人摆手放行,阴兵一过,他扭头割脑袋自杀啦。
金棺材里是嘛?玉面佛瞧见了嘛?徐量也纳闷着哪。
阴阳灯照,人影斑驳。
玉面佛生平无甚奇事,早年是个偷儿,江湖上叫扒手,有灵犀指的能耐,没嘛偷不到的物件儿。
后来认了门远房表亲,他六舅兵部当大官,他金盆洗手,被推进六扇门当差。
他是偷儿出身,贼抓贼,拿手好戏,捉贼当差可是把好手。又是块练武的料,十几年功夫,干到四大神捕。
阴阳灯照到最后,到阴兵借道这儿啦。
金棺材一打开,他这一探脑袋,嘿!棺材里躺具尸体,瞧不见面目,青金面具遮脸。
他打眼朝青金面具一瞧,就一眼,了不得,扭头就自杀啦。
徐量瞧了直挠头,一脑子浆糊。
咋死的?徐量瞧了阴阳灯,也一肚子嘀咕,闹不明白。
青金面具,可够古怪,徐量瞧不出嘛来路,莫非玉面佛识得?这才引刀自杀?
徐量直迷糊,这正琢磨着呢,身子一激灵。
不对!阴阳灯再瞧仔细,最后关头,金棺材一开,玉面佛手上可有动静。
他是扒手起家,有一手灵犀指的偷技。棺材一开,他老毛病犯了,不自主的灵犀一指,左手从死人身上顺了个物件儿。
右手割脑袋那会,左手还攥的瓷实,物件还搁手里呢。
阴兵借道死人忒多,官府找俩仵作囫囵验个尸,就拉棺材铺来啦。
徐量一琢磨,扒开棺材一瞧,玉面佛左手还紧攥着哪。他抠开死人手,嗬!还真有物件儿,是个铁蛤蟆。
一坨黑铁疙瘩,是个死物,徐量打眼瞧一阵,上手摸一把,没啥古怪。
可这一愣,外头忽然鸡鸣狗吠不止。
东家的狗并西家的狗,南院的鸡和北院的鸡,狂吠打鸣,鸡飞狗跳。
一口茶的功夫,再一瞧,整条胡同,鸡鸭鹅狗,牛马六畜,受了惊吓似的,仓皇乱窜。
赶在这当口,铁蛤蟆乌黑发光,外头六畜像被掐住脖子,一下都消停啦。
再一瞅,铁蛤蟆煞气滚滚,冒出红雾。
这煞气可够骇人,徐量赶阴集买一堆阴物,刽子手的鬼头刀,血沁古玉,毒太岁,人头瓷枕……个个煞气十足,可跟铁蛤蟆比,摞一块也不是个儿。
可除了煞气重,徐量这瞅瞅,那看看,也没瞧出铁蛤蟆有嘛用。
他一琢磨,阴物煞气越重,阴阳局越强,铁蛤蟆留身上也没嘛用,不如跟阴物凑一堆,当摆阵的物件儿。
阴阳局,得找一阴煞地界儿,能聚着阴物的煞气不散。
把阴宝埋里头,形成阴地。
阵法分两头,阳地是棺材铺,讲究阴阳平衡。那头阴气多足,这头阳气聚多足。
阴煞地界儿哪找?甭愁,这阵有妙法,消耗一件阴物,能得一炷香的阴眼。
阴眼可观方圆百里煞气,哪里煞气凶,打眼一瞧便知。
徐量用掉件阴宝,阴眼观瞧京城。嚯!天子脚下,京都皇城,煞气浓的地儿可不少。
他打眼扫一圈,哪里煞气最凶?竟然是皇宫。
他有些身手,可要闯皇宫?现在没那能耐,换个地儿吧。
京城凶煞之地多,可要摆阵,地儿可不好挑。
怎么?头一个,阴物主凶,不吉利。您挑个府宅大院儿,阴物埋里头,主家可多丧多灾,人准跟你拼命。
二一个,阴宝埋里头,摆成阵法,物件可不能乱动,不然阵法散乱,聚不了阴气。所以得挑人少的地界儿,防人乱碰。
京城凶煞之地不少,可一番挑挑拣拣,能埋阴宝的地界儿,就没几个啦。
一炷香后,他挑了个地儿。
不在城里,在城外,人烟稀少,能埋阴物。
阴眼瞅准方向,徐量不瞎耽搁,骑上青骢马,奔城外而去。
他是个急性子,跑一阵,嫌马慢,一拽缰绳,翻身下马,运起飞毛腿,拽着绳,拉着马朝城外跑。
跑几十里,到地方啦。
徐量打眼一瞧,是个荒村,几十户人家。小村寥落,黄叶乱飞,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村子边有荒凉古道,偶尔有路人野客,赶路没地儿歇脚,来这投宿,对付一晚。
可这么个荒村,哪来那么多煞气?徐量也犯嘀咕。
村口有块石碑,刻着村名,叫皮影村。
村子里都是手艺人,祖上几代都耍皮影戏的,靠手活吃饭。
徐量抬腿进村,里头有七八过路客,荒山野岭没地儿歇脚,搁这投宿一晚。
村民好客,支起隔亮布,摆弄着纸人,演皮影戏给人看呢。
皮影戏,又叫影子戏,牛皮灯影戏。以兽皮纸板制人物剪影,蜡烛一照,隔亮布后,艺人操纵戏曲人物,敲着小锣大镲,吹着四弦锁呐,时俚小调唱述故事。
村子偏僻,一天没四五个过路客,今儿个热闹些,七八个人投宿。
皮影村的人,隔两天去城里演一趟皮影戏,赚了些铜板,买柴米油盐回来,过活日子。
手艺人爱显露能耐,您来投宿,他支起家伙,演一皮影戏给您瞧。
您爱瞧,瞧美了,甩俩铜板。不爱瞧,挑间屋子歇着。
这皮影戏耍的可真不赖,七八人投宿,都搁这瞧呢。
入夜了,围方帷,张灯烛,纸板兽皮裁成人影,演着好几出呢!
有的演堂案,有的演帅盔,有的演包巾子,有的演神鬼影人,有的演四怪抬轿……
甭管演啥,里头都有故事,说词唱腔都够地道,皮影小人栩栩如生。
徐量一进村,有人给他递碗茶水,招呼他坐下,瞧皮影戏。
徐量不是奔瞧皮影戏来的,可架不住村民热情哪,他拣个长条板凳坐下,瞧了一阵。
他是门外汉,可打眼一瞧,也直挑大拇哥。
这皮影戏演的,唱腔地道,手法娴熟,尤其布上那皮影,吹胡子瞪眼,跟活人无二。
跑江湖耍皮影戏的,都是巴掌大的纸人,能耐在手上,纸人越大,越不好耍,越吃手艺。
可您瞧这村子中央,演的这出叫“阎王请医”,名目没啥稀奇,可您瞧那皮影,六尺来高,跟人般大。
徐量打眼一瞧,皮影也在瞧他,像是真人。
在这当口,皮影面目狰狞,开口吼道:“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