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官场
宁波府。
徐渭加快了脚步前往总督府，胡大人急召他前去，定是朝中有要事相商。
他猜想定跟汪直有关。
如今，胡大人和戚将军在前线抵御倭寇，而朝中的那些文官却在背后使绊子，连连上书弹劾胡大人通倭。
这是老伎俩了，可是十分实用。
前任总兵俞大猷就被弹劾，锒铛入狱，能保住条命，也是胡大人竭力周旋的结果。
这些狗屁文官，关心的不是老百姓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名声和宗族的财富。
这让徐渭作呕至极。
故而，他饱读诗书却不想步入官场，宁愿在胡大人手下当个幕僚。
他厌恶官场那套尔虞我诈，虚伪至极。
他也不想如胡大人一般去讨好严世蕃那个独眼龙。
徐渭突然想到徐仲平的话，好官是帮百姓做事，而不是在意自己的名声，爱惜羽毛者。
他听说这位本家兄弟在苏州大展手脚，不但帮助翁大立收服了打行恶少，还击败了来犯的小股倭寇。
倭寇竟然能直捣黄龙，进入大明腹地，实在让人惊讶。
以他的猜测，一定有通敌之人。
而那个人却藏在幕后，言官们不分青红皂白，沆瀣一气诬告胡大人，对真正通敌者置若罔闻。
徐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官场啊。”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胡大人的书房，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敲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胡宗宪清朗的声音。
徐渭推开房门，见到胡宗宪负手而立，不住的叹气。
他微微欠身，抱拳道：“胡大人，今日找我可有急事？”
“文长啊，以你的聪明，应该猜到是何事？”胡宗宪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关于汪直。”
“哎，朝廷下令要我元旦过后，就处斩汪直。”胡宗宪无奈地说道。
“什么？为何如此之急？”虽然处斩汪直在情理之中，但按照大明的惯例，通常在秋后问斩，为何要如此着急处斩汪直。
“那胡大人你怎么回复？”
“我同意了。”胡宗宪转过身，看向眼前的智囊。
徐渭瞪大了眼睛，任他再聪明，也没有想到胡宗宪会直接同意。
“你已答应徐仲平延缓处斩汪直，言而无信，可不是你的作风。”徐渭有些急了，脱口而出。
胡宗宪看向窗外，冷冷道：“官场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如果我再坚持下去，言官就更抓住我通倭的把柄，到时......”
胡宗宪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来回踱步，显得很焦虑。
徐渭脑子一片混乱，他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只能幽幽地提醒道：“现下我听闻他已招募到一群有能之士，并购买了一艘废旧战船，胡大人就不怕他......”
最后一个字如鲠在喉，他顿了顿，用力的说出来，“......反！”
胡宗宪的眼神变得犀利，“如今汪滶开始骚扰宁海，徐仲平在元敬军中，能用就用，不能用......”
元敬为戚继光的字。
徐渭明白胡宗宪的意思，他没有接话。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能用就让元敬按倭寇处理！”
徐渭没有想到胡宗宪如此狠辣。
前几月，还夸赞徐仲平的才华，如今却弃之敝履。
自己会不会也成为弃卒？他不置可否。
胡宗宪在他眼里是一个复杂的人。
一方面他为国为民，一心剿灭倭寇；一方面他又为了官运，极力巴结严嵩父子。
而如今又说变就变，对徐仲平过河拆桥。
如他这般聪明，他也猜不透胡宗宪内心所想。
他果然不适合官场。
他无奈地苦笑。
......
京城。
严府。
密室。
严世蕃摊开一张地图。
图中画着东洋的概貌，在大明和日本岛中间标记着一个红叉。
这是他从没听过的岛屿。
汪直的财宝就藏在这里。
严世蕃冷笑一声。
他怎么也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以为要费一些力气，才能从汪直口中得到宝藏的信息。
可却没想到这汪直就把地图纹在他后背。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喜出望外，连忙命人拓印了一份。
而汪直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必须尽快处置他。
不能让更多人得知宝藏的存在。
他命人元旦后处斩汪直有两个用意。
一来牵制胡宗宪的注意力，二来倭寇攻打江浙沿海，吸引了明军的火力。
这样一来，东洋就没了防御。
汪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拿取宝藏，不惹人注意。
拥有了这宝藏，他就能组建一支更强大的军队。
虽然他现在权倾朝野，可终究受制于嘉靖和他父亲。
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有一天嘉靖不在时，他会受到制裁。
裕王那家伙不可小觑。
所以他要为自己准备后路。
如今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稳坐钓鱼台。
一阵风吹来，烛火摇曳，是门开了。
一位身穿斗篷，蒙脸之人走了进来。
“严大人。”他的声音尖细中带着粗犷，让人分不清男女。
这是他安插在宫中的细作，也是他的亲信，替他打探宫中的消息。
就连他父亲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故也只有他能进入这间密室。
“最近宫中有何消息？”严世蕃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太监脱下斗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他附耳轻声道：“赵尚书前几日入宫进献给陛下一壶仙酒，说是您父亲喝了此酒，才如此长寿。”
“呵。”
严世蕃差点笑出声来，赵文华这条狗总是让他发笑。
用如此拙劣的伎俩争宠。
“赵尚书啊。”他嘴里反复嘟囔着。
“大人要如何应对？”
严世蕃收起桌上的地图，笑道：“赵尚书近日翻新宅邸，听说造得比皇宫还高？”
“哪如严府？”小太监奉承道。
“蠢货！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严世蕃的头开始疼了。
他只能点明道：“皇宫三殿之灾，陛下急欲修葺，你做个好事，带陛下登高一观赵尚书宅邸。”
小太监恍然大悟，连忙竖起大拇指道：“大人大才，奴婢自愧不如。”
严世蕃挥手示意他出去，不要让别人看到。
官场就是如此诡谲，前一日是朋友，后一日就是敌人。
也许帮你的是敌人，而在背后害你的又是朋友。
他沉浮官场这么多年，只信奉一条准则，利益才是永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