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女中豪杰
新河县令陆允明迈着急切的步伐登上城楼。
他上任县令三年，新河县风调雨顺，从没外敌来犯。
今早听到倭寇在城下的消息后，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从没想到小小的新河县会招来倭寇。
这里只是台州府下的一个贫瘠县城。
故而，城中只有些老弱妇孺，守卫民兵不超过十人。
可是城破后，这些百姓将有什么遭遇，他不敢想象。
与其舍生取义，不如玉碎瓦全，弃城逃跑的念头在他脑中徘徊。
来到城楼，映入眼帘的不是城中明军，而是一个身穿铠甲的苗条身影。
她长发盘起，微施粉黛，身姿绰约却难掩英气。
她是浙防总兵戚继光的夫人王氏，王焕心。
这是阻止陆允明独自逃跑的最大障碍。
他此次上城楼，不是为了观察城外的倭寇，或是视察城楼上的明军，而是劝这位夫人和他一起走。
如果总兵大人的夫人在新河城中受辱而亡，他罪责不小。
弃城逃亡尚能跟朝廷狡辩，自己独木难支。
可弃下上官的家眷，他就别想在官场混下去了。
即使戚继光不怪罪他，那个胡宗宪也一定会为他出头。
到时，他可比死还难受。
“戚夫人。”陆允明轻唤一声。
王焕心也不应声，自顾自指向城外，说道：“大人你看，城外倭寇不多，约莫三千人，我们只要守住城池，等待我夫君救援，就能解新河之困。”
我的姑奶奶啊，陆允明心中叫苦。
要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咳嗽了一声，晓以“大义”，“夫人，守城之事让下官去操心就是，你带着官军家眷，尽快从东门撤离，我也好向总兵大人交代。”
王焕心说的并没有错，倭寇的人数不多，并没实力完全包围新河城。
故而，只要从守卫薄弱的东门偷偷撤离，就能逃出生天。
这也是陆允明一早想好的退路。
如果打算和倭寇硬碰硬，那城中的十多位壮丁，绝对不是对手。
“不可，倭寇来犯，我怎能独自逃走，放心吧，县令大人，奴家愿意跟新河城共存亡！”
王焕心一副决心满满的模样，对陆允明说道。
陆允明心里暗啐一声，这娘们怎么不听人话，没有领会自己的言外之意。
可总兵夫人，他也不好得罪。
仍旧满面笑容的询问道：“那夫人有何退敌之策？”
王焕心挥了挥手中的长枪，说道：“我们虽然守城将士不足，但我听说城中武库还有数千副铠甲。”
“那又如何，光有铠甲没有士兵，有何用？”陆允明不解。
王焕心轻轻一笑，说道：“我们可以让百姓穿上铠甲假扮明军，威吓倭寇，使他延缓攻城，为我们争取时间。”
想不到这王焕心真的想出了一个守城计策。
这让陆允明叫苦不迭。
故而，官场上有言县令难当。
上要受到上官责难，下又被百姓责骂，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只能搪塞道：“武库乃军中重地，没有上面的命令，怎能随便开启？”
王焕心皱了皱眉头，说道：“生死存亡之际，还管这些繁文缛节作甚？”
说罢，她就拉起陆允明，说走就走。
“县令大人，有你的命令足以。”
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新河城的武库。
新河城本不富庶，但因为位置特殊，连通浙闽，故而浙军的家眷都在城中。
为了方便军中调度，又在城中建造武库，存放了武器和铠甲。
即使这样，也没人会想到倭寇会选择新河城作为进攻的地点。
因为新河城多泥地，不利于农耕，故而县城并不富庶。
倭寇的目的是抢粮抢钱，费了好大力气攻下一座贫瘠之城，并不划算。
故而，明军没有在新河城布下足够的防守。
武库的门口两个明军守卫把守着大门。
他们见到陆允明和王焕心，起手行礼道：“陆县令，戚夫人。”
王焕心应了一声，命令道：“今日县令大人和我来，是因为倭寇临城，我需要开武库取出铠甲。”
“这......”两个士兵犹豫了起来，不置可否。
在身后的陆允明赶快给他们使眼色，希望他们明白自己的用意。
似乎理解了陆允明要传递的信息。
一位士兵恭敬地问道：“戚夫人可有戚将军的手令？”
“事情紧急，哪有这玩意儿？”王焕心的回答，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那么恕难从命，按照军中规矩，武库乃重地，擅开者，斩！”
士兵向王焕心科普起大明律来。
王焕心秀眉微蹙，用长枪狠狠砸地，道：“现如今，城中百姓危在旦夕，你们还墨守成规，如若城破，你们不是死罪？”
两个士兵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王焕心怒道：“让开！根据大明律，外敌来侵，地方官员担任主责，便宜行事。”
“也就是说现如今这城中陆县令的命令最大，就算戚总兵来，也要听陆县令的！”
两个士兵有些动摇。
陆允明见状，连忙摆手，示意两人拦住王焕心。
真要让他拿到铠甲，那岂不是板上钉钉走不了了吗？
还有一丝机会，说服她撤退，陆允明就不会放弃。
两位士兵收到信号，用手中的长枪交叉成一个十字，封锁住了武库入口，大声道：“戚夫人，恕难从命！”
“顽愚！”
王焕心瞪大美目，挥动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一个士兵的腹部。
士兵中枪倒下，没了鼻息。
她转身对陆允明，说道：“县令大人得罪了，待新河城解围，我自会向你请罪。”
陆允明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刚强，吓得他忘了出声阻止。
另一个士兵见到同伴被一个女子所杀，怒吼着举枪来刺。
王焕心并不惊慌，只是一个闪躲，回马一枪，把士兵击倒在地。
也不废话，直接一枪刺向胸口，了结了他的性命。
陆允明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女子击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走吧，陆县令。”王焕心轻松地说道。
陆允明张大嘴巴，久久不能恢复。
看来，他要跟新河城共存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