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重逢
“...”
但，出乎意料是，灰发的青年并没有回答些什么；于是领头的白帽子又揶揄了几句，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人群重新流动起来。
莱因静静地站在白帽子后；在几个精壮的小伙子之中，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已经和刚刚的喧嚣分离了开来。
他不时便会看向云层，以此确定当前的“历史”是循环圣湖之城之人希望看见的；此刻，太阳依旧高照。
“嗨，不要放在心上；这种事情说出来又不丢人。”
身旁的一个黝黑小伙拍了拍他的肩膀。
超乎想象的，人员确定的相当之快；浓重的汗臭味很快就和圣湖之城独有的太阳味道夹杂起来，将他裹在燥热的中央。
他感觉自己身处一团酸臭的火球之中，随后便很快被领到了一个小巷子之中。
领头的白帽子打开井盖。
和上一世一样，白帽子似乎是并不需要下井的职业；他的职责是确保这些工人的安全，但荒唐的是，这个确保“安全”的职业并不需要在井下实时保护工人，而是仅仅只需要负责检查工人的装备是否完好。
“头盔，一人一个！手套，一人三双！省着点用！”
“水壶！一人一个！必须来我这里买！没有钱的先用工钱抵着！”
莱因于是摇摇晃晃地从对方手中领过那些物品，然后学着身旁工人的模样戴在身上；下水道的酸臭味不断涌出，他透过噪点观察着自己，似乎他真的是个一无所有的工人一般。
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一个军绿色的、劣质的水壶正被揣在肩上；那水壶很大，应该能装下整整三天的饮用水，如果不是它的整个右侧都凹陷进去的话。
“钱呢？”
莱因展示了他那空空如也的钱袋。
白帽子于是又哈哈大笑起来，莱因明白，他并不是看自己不爽，只不过是想在无聊的生活之中主动找点乐子而已。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莱因也并不会感到恼怒。
“莱因是吧，下个月工钱自己抵扣；名字这么奇怪，钱袋倒是和大伙没差多少啊！”
“自己去那边灌水！”
还有更多的人在领着装备；令莱因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有接近三十个男人围在一下水道周围。
这些人围拢在一个井盖旁，剩余的正在灌水；大部分人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维持自己粗糙的呼吸。
他们都是即将下入下水道之中的人。
“你就准备这么下去？”
先前那个拍了拍他肩膀的小伙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种氛围；他环顾了一圈，然后又尝试着拍了拍莱因的肩膀。
“要不然呢？”
因为吞下了黑泥，在莱因低沉的嗓音从喉咙中穿出之时，皮肤幽黑的小伙下意识身子一抖。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薄薄的、干裂成无数片的嘴唇再次张开。
“你会饿惨的！你知道我们要在那黑黢黢的大洞里干多久吗？一直到明天的晚上！”
“你什么吃的都没带，会直接饿死在那里面的！”
“是...这样吗？”
年轻小伙似乎并非危言耸听；经过他的提醒，莱因这才意识到，似乎在这群围绕着下水道井盖的男人，每一个都有一只手藏在鼓鼓的衣带之中。
他于是用噪点观察着他们。
所有的人都带了干粮；尽管那些东西大多被一层薄薄的莎草纸包着，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基本就是几个又馊又硬的黑面包，但这群工人还是如同攥着星星一般珍惜。
“哎，我看你是真的啥都不懂。”
见莱因有些呆愣愣的，也并不说话，黑小伙轻叹了一口气。
他侧了个身，挡住大部分人的影子，然后缓缓将掖在腰间的右手伸出，小心翼翼拨开馊面包上的莎草纸。
“我们下去之后，可没有啥真正能休息的时间；你也别觉得下面脏就吃不下饭，人不吃饭，真的会饿死的！”
“...确实...”
“你这个人！马上都下井了，怎么还这么害羞？拿着！”
莱因于是愣愣地接过那黑面包。
他似乎再次回到了第一次入职圣骑士的那天；当时他同样是什么都不懂，不明白应该去哪巡逻，又该在什么时候会和。
幸亏埃尔德那个油里油气的家伙相当热情，他才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第一天的生活。
而此刻，似乎是因为那个黝黑小伙的声音有些过于响亮，周围的工人正齐齐看向两人。
莱因发现，自己莫名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无数双眼睛在他开裂的皮肤上打量，然后又驱使着不同的手做出相同的行为：将自己的食物捂紧。
“都愣着干啥？”
“领好东西了，就赶紧给我下去！干的出色的、卖力的，机械造物主教会都会提拔！”
关键时刻，白帽子工人朝着人群中央大吼。
他并没有这些男人精壮，肚子上的肥肉甚至有些下坠；但工人们还是顺从着，一个一个扶正安全帽。他们收回目光，然后缓缓爬进黢黑的隧道之中。
每个人的安全帽上都有一盏黄灯；那灯很亮，是直视几乎能把人眼闪瞎的程度，形状却很是尖锐，从安全帽上方凸出来。
事实上，整个安全帽都并不安全；它是用一种薄薄的，稍微能够弯曲的木板制成的，并没有缓冲层，遇到事故，估计也不会卸掉多少力量。
很快就轮到了莱因。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塞勒斯那钻管道的技术，恍惚中便模仿起来；他最终跳到了一片沾满污泥的、软塌塌的表面之上。
人群则在下水道中排成长队。
灯光在陈旧的管道中穿行，似乎成为唯一的、能够连接众人的细线；它将每一个男人串在一起，合着呼吸声和男人们的酸臭味道。
工人们于是便在那条丝线的引导下，沉默着拐过一个又一个转角；他们像是蚂蚁王国中开拓前线的部队一样，关节在金属扳手的压力下扭曲。
“你把这个拿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
莱因转过头，在刺眼的灯光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那人也并未久留，只是将整整一叠的黑面包都塞到了自己的怀中，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队伍之后。
“...”
莱因眯起眼睛。
队伍在那一瞬有些混乱；世界上或许的的确确会存在这么好的家伙，白白送给自己那么多的食物，却甚至连风光都不愿意出。
运气真好。
但在噪点之中，那个年轻的、幽黑的面容，还是让他有些发愣。
“埃尔德？”
他也离开了队伍，然后鼓起一口气，向那个身影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