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葫芦老者
“你这鬼僧,可知自己已无活路?”
灵虚子现了本相,朝那打坐诵经的僧人唬道。
广谋闭目不应,口中诵念,林中冷冽又甚。
“蠢狗,你只知修力,不知修心,莫不是要我来渡你一程?”
四周散落的骨骸咯咯作响,竟慢慢显出人形,向行者三人围了过来。
“又来一只猴子……”
广谋转过身来,面上似骨似肉,嶙峋可怖,口中吐息着森森阴气:
“待你死后,替我问问我那师傅,死在广智那厮手中,可算是如愿了?”
僧怪散出阴气,注入林间骨骸,那骨骸鬼哭神嚎,向行者扑将而来。
行者舞起棍棒,打散了迎面来的骨骸,就见那广谋挥动手中扇面,又召出几条骨蛇。
这骨蛇行动迅疾,通体坚韧,从皮毛缠上灵虚子后,便要将他钻个通透。
行者使个聚形散气之术,略过那几条骨蛇,一棍直向广谋刺去。
“你这猴子,比他差远了!”
棍棒穿过,那广谋已经化成了一阵阴风遁去,教行者扑了个空。
“正合我意!”
这僧怪的脱身之法,正合了行者之意,自然心喜。
一双“灵明金睛”透出两道金光,直扫得阴翳变清朗,将那阴风中的僧怪看个透彻。
“定!”
行者拿手一指,往那僧怪的关元穴中吹出一道气来,这阵阴风立时消散,只原地留下个动弹不得的广谋来。
这猴儿蓄上气力,疾奔而去,跃至空中,瞅准这僧怪的额骨,大喝一声:
“碎也!!!”
一棒打下,那广谋头额尽碎,骨肉横飞,霎时倒出了几里去。
有诗赞:
这一棒,直教缠身骨蛇齑粉貌!
这一棒,直教阴风荡尽乾坤照!
这一棒,直教行者酣畅眉眼笑!
再看那僧怪广谋,虽已身残形散,七魂去了六魄,嘴上却是不饶:
“你与那只取经的猴子,果然大不相同……”
行者正兴起时,问道:“你倒说说,我与他有哪里不同?”
“若说的好,我便免你这一死。”
“那猴虽也无礼,身上却有道行。不似你这厮只知蛮打,不知是哪个山野而来——”
“找死——”
这行者凑近前去,本打算听些恭维,却不想反被嘲弄一番,登时大怒:
“你既要讨打,我便成全了你!”
他一棒打将而下,眼见广谋就要毙命。
正此时,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竟将这一棒直直拦下。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行者抬头看去,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背上负着一枚葫芦,正往这一方走来。
见这老者轻易拦下自己,行者心中一奇,问道:
“土地,你可知此人是谁?”
只是一语问罢,却不见土地现身,行者便又径自说道:
“不知老神仙,为何要拦下我来?”
“你这猴儿,切莫着急。”
老者掐指念了个诀,背上的葫芦便升浮到了半空,行者正纳罕着,就见那本就奄奄一息的广谋瞳色一黯,从口中吐出一股灵气,被吸入了葫芦之中。
“你这葫芦,是吸了什么东西进去?”
行者问毕,那老者捋胡笑道:“我这葫芦,装进去的可是灵韵!”
“这一路精怪,修行年岁都不少。叫你这猴儿白白打杀了去,岂不可惜?而这葫芦,能收集这一路的灵韵,化为你自己的修为。”
灵韵?
行者虽面色不改,心中却已骇然。
那笔记中说过,将活物的灵韵用作修行,可是邪法恶术。
如此看来,这老者恐非常人,搞不好,也许还与那笔记中的妖鹤有关。
来者不善!
“这葫芦能容纳天地、吸收万灵,小猴子,你说——”
“它可是一件宝贝?”
老者吸罢广谋的灵韵,盖上葫芦,笑问道。
‘若有所戒备,恐怕遭他怀疑。’
行者一念闪过,便凑上前去。
“好宝贝!好宝贝!”
他摆出一副垂涎的模样,试探道:
“老神仙,你修行已成,要这宝贝也无用。不如——”
行者的眼睛滴溜打转,活像个贪心痴货:“不如把这宝贝,送与我吧!”
“好说,好说。”
行者这般模样,正中了这老者下怀:“不过,你既要我这宝贝,我却也要你的一样东西来换。”
行者急得抓耳挠腮:“老神仙,我身上的物事,你只管挑选。若不满意,那白狼的一身狼皮,也是一件宝贝!”
“我要的那东西,还不在你身上。”
老者摇头收回葫芦,笑道:
“待你敲响三口洪钟,进了五百年前时的观音禅院,为我取出一本笔记后,这上清宝葫芦,自然会是你的。”
说罢,他便化成一股清风,直往天边而去。徒留这一头雾水的行者,尚在原地思索。
若说笔记,观音禅院中确有一本,已被灵虚子献予了自己。
可那老者,又为何让自己去五百年前的观音禅院寻找笔记?
正想着,一缕烟雾散开,土地已来了行者身旁。
“老儿,你方才去了哪里?”
行者有些不快,只见土地说道:
“小圣,那时有一道高深气息降临,小神哪敢逗留?若是还留在此地,听去了什么不该听的事,那小神这土地也是做到头了。”
“单你最胆小,怎么那蠢狼还留着?”
行者也不计较,对土地使个眼色,到了处偏僻地方后,才将那老者说的话一一托出,道:
“那人,是来讨要笔记的。”
“莫说!莫说!”
土地打了个战栗,摆手道:“小圣,此事小神实在不敢妄议啊!”
“那可由不得你!”
行者狡黠一笑:“你既已上了这条贼船,就别想着能脱身了。”
也不顾土地长吁短叹,继续道:
“不过,他虽叫我为他找那笔记,却不知那东西已经在我们手中了。”
行者这一笑,又叫土地回想起了五百年前的那位大圣。
经这猴儿一顿吓,土地思虑半晌,索性咬咬牙,分析起了其中利害。
“小圣,若是如此,这事便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此话怎讲?”
土地道:“方才那位,不必想,必是天上来的人。经小神分析,此人有【三不】。”
“一来,他有吸收活物灵韵的手段,与那书中妖鹤一般行径,此为【不可交】。”
“二来,他虽知道这笔记的存在,却还要特意找来,要你为他寻之。可见对于此物,他也所知不多,此为【不可惧】。”
“三来,他修为深厚,手段通天,你务必要顺应他提出的要求,此为【不可逆】。”
“合此三不,小神便有一计,唤作【阳奉阴违】。”
行者似有所悟,道:“莫非——”
“他叫你找寻笔记,你便顺其意愿,为他找来。至于那笔记上写了什么,不就是任你发挥了?”
二人相视一笑,已通晓了彼此想法。
再看那白狼,已是一副呆傻模样,思绪早已成了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