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酒德麻衣在喝酒
失重感袭来,苏恩曦被横抱起来了,手臂上的热量传递到她的腿弯和腰背处,让她感到微微发热。
天花板上,还在cos女鬼的酒德麻衣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神色悲戚。
她用空出的左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与你同在,薯片,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完整的你。”
她知道少年的心理状态其实一直不太稳定,所以薯片闲极无聊说要恶作剧的时候只是用言语鼓励她,从未想过要付出行动。
她松开手指,轻盈地落到地上,提起两柄直刀向地下室走去。
机会我已经给的够多了,薯片,能不能抓住,是你的事了。
…………
走廊
“呃…明非,明非?我不该开那种玩笑的,原谅我好吗?先放我下来怎么样?我可以自己走的,明非?”
苏恩曦试图挣脱,收效甚微。
“我只是一时糊涂哇,我是怕你被那个家伙骗走了,我没想到……要不先放我下来吧,明非?”
少年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她卧室的门,一股混杂着风信子,檀香和烤肉味薯片的奇特味道扑面而来。
原本精致典雅的居室凌乱不堪,衣物、化妆品、薯片包装袋丢得到处都是,路明非甚至踢到了一团难以分辨的织物,不好说那是什么。
“真乱啊,我前天不是帮你打扫过吗?”
“呃……”
苏恩曦一时语塞,少年没等她回答,抬臂把她丢在床上,自己转头整理杂物。
“哎呦!”
苏恩曦在床上弹了两下,立马抓起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紧张地看着忙碌的少年,咽了口口水。
这是什么路数?欲擒故纵?
他正麻利地把一只空包装袋塞进垃圾袋,又把一套黑色套裙搭在小臂上,手法娴熟,像是老道的主妇。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横亘着,苏恩曦也拿不准该说什么,往日无论她怎么逗弄,少年都不会拒绝,只是红着脸任她摆弄,最多是惹急了会逃跑,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今天的小白兔好像生气了,要咬人了。
路明非走出门,把脏衣服扔进衣娄,回到房间,爬上那张柔软的大床,爬向少女。
苏恩曦瞳孔一紧,往后缩了缩,虽然平时老逗他玩,但她防御力也没多高的,这种展开未免太激进了。
“呃……你、你要干、干什么?你先冷静下来,冷静,正所谓焦急是败象,不如我给你泡杯茶,咱们慢慢聊?”
她紧张的有点结巴了。
难道振臂一呼恩曦当立,就在今日?
路明非没理她,伏下身子向前压去,两人脸对脸眼对眼,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苏恩曦看着那对无神的漆黑瞳孔,心里突然一动,一股酸楚流了出来。
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他很没安全感吧…那场闹剧漏洞百出,可是他信了,也许他会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家里默默出神吧?想着也许她们会像他爸妈一样走了就再不回来,只留下他一个。
一直担心的事情出现的那一刻,真假都是来不及辨别的。
唉唉,我真是个蠢货。
少年就那么看着她,微微歪着头,先前眼里的水雾已经消失不见了,反而是一直古井无波的瞳孔中央,像是有狂蛇在舞动,杂乱的线条聚合又散开,原本漆黑的颜色像是有虹彩在弥散,宛如石油表面晕开的光晕,苏恩曦看不真切,说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动了,双手抓住苏恩曦的手腕,往被子里一塞,无视她的反抗,提起被子的两边,干脆利落地一层层缠到她身上去,很快就把她裹成了一个圆柱形的粽子,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造型滑稽。
苏恩曦疑惑地歪着头看向少年,对方眼帘低垂,让她左扭右扭就是看不清表情。
无论怎么说,把自己裹成粽子肯定不是要把她就地正法了。
庆幸之余不免有些失望,虽然没准备对不起麻衣,但是来点小奖励也非常不错的嘛。
路明非笑了,笑容空洞,看得她心里发毛,男孩又张嘴问道。
“能动吗?手,或者腿。”
她一愣,手脚试着划动了两下,动弹不得,少年捆的很紧,被子被她顶出了点痕迹,让她看起来像块儿变细又变粗的粽子,蠢蠢地好笑。
“动、动不了。”
动不了,所以说也就不能离开自己。
他忽而觉得自己像是推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被子还是太脆弱,很容易解开,可是换成麻绳,皮带,镣铐,铁链呢?她只能乖乖地待在这儿,我可以喂她进食,帮她解决生理需求,她根本不必也不能离开我,这样才是最好,我爱她,我知道她也爱我,我们都会很开心的,我可以陪她一辈子。
何必总是彷徨地希冀别人呢?他人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了,不是吗?连父母都会背叛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所能信赖的?所以……为什么不靠自己呢?只要牢牢地攥住想要之物,谁也夺不走就好了。
他眼睛里诡异的幻觉般的虹彩似乎又重了几分,那些蛇般舞动的线条更加恣意了。
苏恩曦抬头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她又咽了咽口水,少年精致的脸庞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只消一仰头就能亲到,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两年了,她还常常怀念那时的触感。
但是她也不敢主动凑上去,一是那摇摇欲坠的友情约束着她,二是男孩的状态很危险,还是维稳为上。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苏恩曦试探着开口。
“要不……把我解开先?”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他。
少年像是回过了神,双眼重新聚焦,他侧翻过去,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了,瘫软在一旁,原本清朗的嗓音此时略略有些沉重,还带着点鼻音,像是哭过的孩子,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
“……骗子。”
他轻飘飘地挥拳打到苏恩曦被被子裹住的身上去,力道绵软无力,隔着一层被子苏恩曦甚至很难察觉到,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撒娇。
不过她倒是很配合地大声喊词,声情并茂的同时脸部表情丰富,一副投降派的嘴脸。
“啊!好痛!”
“要死了!饶了我吧!”
“我招,我全都招,求你住手!”
“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大人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路明非停下手中的动作,收回手,臂弯遮住了自己的脸,胸膛在呼吸间起伏。
“……对不起。”
呜哇,他真的信了?
“诶嘿嘿,倒也不必如此较真,要不你先把我松开吧?”
少年沉默地把那根扭动的粽子一层层解开,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啊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谁会喜欢自由被限制呢?谁会喜欢我这样恶心的,只顾着自己的人呢?
我果然是个自私贪婪的家伙,像这种人,还是死了比较好。
明明只是个玩笑,可是闹得真难看。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没有一点长进,你还是当初那个孩子,永远困在那栋老楼里走不出来。
真失败。
他看着窗外的圆月,月亮坑坑洼洼的表面恰如一张张扭曲的笑脸,像是嘲笑他。
……
对不起啊。
苏恩曦看着一言不发的男孩,看着他那副哀伤的样子,心里有点堵堵的难受。
她掀开半边被子,以一个颇为妖娆的姿势侧躺下来,轻轻拍打着身前那块床铺,用意不言自明。
然而路明非像是没看到一样,他侧坐起来,套上拖鞋,就要径直离开,垂头丧气,像条被遗弃的小猎犬。
“明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股不祥的预感,现在就像是游戏里的重要分支,如果有一个失误就要打出坏结局了,只有一步不差才能完美通关打出好结局。
她觉得自己正离那个“坏结局”前所未有的近。
总之先把他叫回来吧。
少年转过头,脸上那对墨黑的眼睛里空空如也,明明对着她,可是什么都没有映出,像是看着无人的荒野。
“过来。”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
“你先过来就是了。”
“……。”
“我让你过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好。”
少年驯顺地爬到苏恩曦的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背挺得笔直,像是在接见别国的元首,模样有点好笑。
“这么严肃干什么,躺下,来姐姐怀里。”
苏恩曦一把按下他,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下巴枕着男孩的头,双手揉动着他的两颊,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明非,能原谅姐姐吗?”
“……你没有错。”
“为什么?”
“……”
“我知道明非都在想什么啦,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觉得自己明明过了这么久,可是还是个孩子,对吧?”
“……”
“不用为这种事自责,我很高兴的。”
“…什么?”
“我是说,我很高兴,虽然有点害羞,但我还是想说,看着你为了我那么焦急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
“……”
苏恩曦强硬地按着少年的后脑勺,逼他和自己对视,对方的黑色瞳孔躲闪着,不想让自己的慌乱被她捕捉到。
“明非,听好,我喜欢你,我不需要你变成别人期望的样子。”
“……什么?”
“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被外界定义的那些价值,清秀、温柔、懂事、忠诚,不是那些。”
“…别说了。”
少女住了口,紧紧地抱着少年,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两人的曲线紧密地贴合。
一时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风时而拍击窗户,发出点低沉的声音,时间无言地流逝过去。
苏恩曦想了想,把嘴巴凑到男孩的耳畔,张开口,热气扑打在他的耳垂上,让他的耳垂有些发红。
“今天是我的错,我承认,知道你是和一个女生赴约之后,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想做点什么吸引你的关注,却没有考虑你的想法,擅自做了不好的事……原谅我,好吗?”
“……嗯。”
“……你会离开我吗?”
“…永远不会。”
少年眼中的虹彩消散了,杂乱的线条也平复下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来,拉钩。”
男孩被翻了个身,两个人面对面,靠的很近。
“幼稚……喏。”
他伸出一只小指,牵住了苏恩曦的小指,两个人摇晃起指头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只手指分开来,男孩往前挪了挪,想靠的更近些。
“嗯……好了,睡吧,不早了。”
“…就在这里?”
“……你想要我回去吗?”
“不不不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来,咱俩今天抱着睡!”
少年搂紧了面前的人,阖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
“……好啊。”
苏恩曦够着手按熄了灯,又把被子向着少年的方向扯了扯,满足地闭上眼,柔和的黑暗淹没了他们。
两人的呼吸声匀称交错,喷出的热气打在对方的脸上,窗外,素月的清晖毫无保留地撒向世间,仿若最轻柔的梦一样柔和似水。
……
酒德麻衣提着两柄直刀走在地下室的走道上,低头数着阶梯数。
“十七。”
她停下来,转过身,用刀柄敲了敲白粉墙,一只黑色的探头随着墙体的平移显露出来,扫过她的虹膜。
墙体平滑的挪开,她迈开步子,走入密室。
这里没有灯,漆黑一片,但血统优势足以让酒德麻衣看清这里。
一块巨大的木板上密密麻麻挂着无数的照片,都用红线和图钉连接,照片上都是不知何时拍下的少年。
笑的,哭的,平和的,昏沉的,熟睡的……各种状态的少年都有。
木板旁整齐地码放着洗相片的全套设备和各式各样的小型相机,更隐蔽的微型相机也有一些,不知道是用来拍什么的。
另一侧是一个水池,用来洗相片,水池旁是一张红木长桌,上面摆着一只高脚杯和一瓶巴黎之花美丽时光香槟。
所以这里没有灯,因为需要洗相片,光线在这里是禁止的。
酒德麻衣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香槟,默默的啜饮着,墙体在她的身后无声的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