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落狂流之暗（3）
窗外的景物极速地向后退去，天地之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路明非和男人终于聊到无话可说了，男人伸手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回荡在奢华的车厢内。
他倒也乐得如此，本来就厌倦和不重要的人社交，只是想多了解点这个男人的秘密，才破例说了那么多话。
等这次回去，他会托恩曦姐帮忙查询楚天骄所说的一切经历，他要看看这男人到底是谁，说的话是真是假。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因为高强度的降雨，途经本市的省道和国道将于两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楚子航看向窗外，能见度真的差到了极点，五十米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都是纷纷的水沫。天空漆黑如墨，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地面。
路面上的车已经不多了，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喇叭，就像是野兽在森林里相遇，警觉地龇牙发出低吼。
车速慢了下来，一辆跟着一辆慢慢往前摸索。前面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好像是堵住了。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男人嘟囔，猛地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应急车道。
绝对漂亮的一切，好似一柄断水的快刀，把后面的车流截断。后面的奥迪车主急刹，锁死的轮胎在地面上直打滑。不刹车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追尾的话算奥迪的全责，迈巴赫的修车钱值一辆奥迪了。
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一秒钟的空隙，给男人挤了进去。
“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
男人得意地对着后排的两个人挤挤眼睛，全然不在乎奥迪车主在后面大声咒骂。这条钢铁鲶鱼在他手里来去自如，恰到好处地摆尾，不知道多少辆车被他超了以后降下车窗骂娘，背后一片尖锐的喇叭声。
但那些司机也没脾气，超他们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豪华车，开车的人又显然是个好司机
（这么开车的人我不觉得叫好司机，一般这种的撞死才是好司机）
男子呲牙咧嘴的笑。
楚子航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跟着别人的车慢慢走会死吗？他本就是个专职司机，开车好是应该的。
“麻烦，真堵死了。”
男人苦着脸抱怨起来，大概是顾虑车内还有路明非，他没有骂出脏话来。
车前一群人推推搡搡，有两辆车大概是互相剐蹭了，停在路中间，堵住了几十辆车，其他人焦躁地按着喇叭。
楚子航想把耳朵捂住，真吵，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
男人探头探脑四处看，目光落在雨幕中的岔道上。
上高架路的岔道，一步之遥，路牌被遮挡在一棵柳树狂舞的枝条里。
路明非同样出神地盯着那条路，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条空路，这些被堵住的车本该一股脑地涌过去，但那边空无一人，像是那些司机都看不见这条路似的。
“那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现在高架大概封路了。”男人说着，车头却直指岔道而去。
距离近了，路牌上写着，“高架桥入口……”后面跟着的是入口的编号，路明非看着那，恰好一泼雨水打在前风挡上炸开，挡住了他的视线。
但他还是瞥见了一眼那上面的数字。
000号。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编号？
路明非心里有些讶异，按理来说001就已经代表最小的编号了，零代表不存在，没有任何一条路会以三个零做编号。
迈巴赫沿着岔道爬升，高架桥延伸出去，像是道灰色的虹，没入白茫茫的雨中。
路明非心里隐隐有点不详的预感，他们从车流中脱离，孤身驶向那无边的暴雨。
突然，原本流动的雨幕静止下来，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雨珠停下，像是悬浮在无边暴雨中的宝石，晶莹剔透，如果用手轻触，会碎成万点银光。
穿着黑色小礼裙的女孩坐在路明非的腿上，缩在他怀里，两只穿着纯黑圆头皮鞋的小脚轻盈地摇晃，黑色的长发被低低地束成一股，搭在她的右肩上。
路明非失神地看着怀中的女孩，就是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是她救了自己的命，他一直很想见她，却总是得不到回应，如今她终于出现了。
“哥哥，你还真是会闯祸啊。”
“……你又出现了。”
“这不是用眼睛看就能明白的吗？哎呀，没时间嘘寒问暖了，虽然我也很想哥哥，但还是让我们先把正事解决。”
“什么事？”
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金色细边框眼镜，为她增添了几分知性和成熟的气息。
“简单点说，你们正进入一个尼伯龙根，而且已经没法回头了。”
“尼伯龙根？那不是高阶龙类的特权吗？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六年，从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龙。”
“总之哥哥我是来提醒你的啦，在那片尼伯龙根里有很多死侍，最后还会遇到一个关底BOSS，死侍都好说，但那个BOSS是你目前绝对无法处理的存在，如果不支付四分之一的生命，贸然进攻只是送死。”
“这么悬殊……你是来和我交易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路明非心里有点烦躁，女孩三年不见，如今见面却只是为了履行交易，明明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却不在乎自己吗？
他伸手从后方抱住了女孩，微微用力，两人贴合在一起。
“呀！哥哥抱得这么紧，我要害羞了。”
女孩忸怩着摩挲着自己的指节，脸颊红的像教科书里所谓新摘的红苹果，可爱动人。
“不过哥哥猜错了哦，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冲动的，用不着交易，那BOSS就会放你们走。”
“这么仁慈？”
“当然不是，楚天骄会死在里面。”
女孩的声音还是那样软糯，嘴角微微扬起，精致的小脸仰起，望着路明非的下颌，好像刚刚说出的话是“啊今天我要吃草莓蛋糕”。
“……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不在乎楚天骄的死活，但楚子航是他的朋友，爸爸要是死了，他也会很伤心吧？路明非不想自己的朋友伤心。
“没有哦，除非哥哥和我交易，否则奥丁能轻易杀死你们所有人。”
女孩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柔，像是母亲在抚慰未眠的孩子，又像是神在宣读命运的裁决书。
“……奥丁？”
“你看到它就会明白的，话说完了，我要走了哦，最后来啵一个＾3＾！”
女孩转过身子，纤手同样环住路明非的腰，天鹅般的白皙脖颈扬起，唇瓣在路明非的脸上一触即分。
“等等！”
路明非恍如隔世地回过神来，女孩已经消失了，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像是要挽留谁。
驾驶座上的男人还好好地坐在那儿，神色散淡，另一边的楚子航侧头看着窗外，没有注意他。
路明非恍惚地把视线投向雨幕中，如注的暴雨狂暴地轰击着整片大地，远处的闪电明灭变幻，映照出铁灰色的天空，浮动着半暗半明的光，远处的地面与山峦都是古铜色的，瑰丽奇幻的景象在路明非眼前徐徐展开。
这里已经是尼伯龙根的领域了。
他们正进入死人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