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醉月楼那场赌约，提前落幕了。

因为不等三月期满，裴子墨便为我赎了身，还带我回了安平侯府。

与之前的那些露水情缘，似乎真的不一样。

他甚至问了我原本的姓，让府中下人，都称我一句「苏姑娘」。

他不再频繁出入秦楼楚馆了。

甚至在家中宴客乃至外出赴宴时，也会将我带在身边，只为听我弹上一曲箜篌。

春光正好时，也曾带我泛舟湖心，碧波荡漾，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们二人。

而夜间，每每情不自禁时，他也会轻抚着我的头发，动情地低语，「绮罗啊绮罗，我该拿你怎样是好。」

我却总也只能轻轻喘息着配合着他予舍予求，从不接话。

安平侯的独子，纵使爵位不世袭，又怎么可能真的迎娶一个罪臣之女？

至于我的身世，他不细问，我便也不主动提。

那时候，我也是曾真的捧出了一颗真心。

我不愿他因我为难。

可我的这颗真心，是怎么一点一点碎裂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裴子墨失态那次开始的吧。

那是一场春日宴。

京中未婚的公子小姐们，尽数赴约，行飞花令，也借此机会彼此偷偷相看。

裴子墨照例带了我去。

他是恣意洒脱的，也一向很受欢迎。

可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就很是复杂了。

好奇，鄙夷，惊艳，羡慕，不屑……

我只是安分守己地跟在裴子墨身后，偶尔为他研磨，给他添茶。

一轮飞花令罢，又有公子起哄，让我表演一曲箜篌。

这般简单的要求，裴子墨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有他在，也没人真的敢轻薄了我去。

可这一天我不过随机弹了一曲平常并不常弹的【梅花三弄】，却被一个娇俏的女孩愤愤不平的呵斥声打断了：

「不过仗着自己生的有几分像婉清姐姐得了一丝子墨哥哥的青眼，竟然还敢弹她最擅长的曲子来这哗众取宠！」

说话的，是徐侍郎家的嫡女徐碧瑶。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曲音变也生生断在了那里。

公子们一时议论纷纷：

「这么说起来，是有几分相似的。也难怪子墨兄情难自已。」

「夏小姐当年一曲梅花三弄，的确名动京城，可惜啊……夏尚书被外放，也有好几年了吧？」

小姐们也窃窃私语起来：

「说起来，裴公子这么些年都不曾议亲，大抵是还在等夏婉清吧。」

「这女子……难怪能被裴公子高看一番。不过，也终归是个玩物，何必同她计较。」

……

细碎的言语和密密麻麻的打量，让我无处遁形。

我求救的目光望向裴子墨，却发现他少见地静静坐在位置上，目光有几分怔忪，右手紧紧握着酒杯，几乎爆起了青筋。

【砰！】

裴子墨竟捏碎了酒杯，他猛地起身，冷冷地说，「既然如此扫兴，那便失配了。」

说罢拉过我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席了。

我被拉着走的踉跄，低头看见他被划破的手淅淅沥沥地留下鲜血，心里竟出奇的冷静。

其实我应该感谢徐小姐的出言讥讽。

让我自梦中清醒，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对裴子墨有了太多不该有的期待。

却原来，他从来都只是透过我，在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