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醉月楼近期所设最大的赌局,是裴家公子会不会纳我进门。
参赌者众,毕竟我与裴子墨,都算是名声在外。
我与裴子墨的相遇,是在我要从清倌人转为红倌人的那一夜。
醉月楼内宾客满座,只为花魁初绽,千金难求。
我身着素衣,端坐楼台,轻抚箜篌,一曲《汉宫秋月》自指尖倾泻,清越之音,回荡于这繁华之地。
老鸨在卖力地吆喝,「我们绮罗姑娘不仅箜篌冠京城,还是个雏儿呢。今夜,百金起拍!」
众人哗然。
一道清越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了喧嚣:
「裴某愿出千金,与绮罗姑娘共度良宵。」
正是裴子墨。
这已经不是裴子墨第一次在秦楼楚馆中出手如此大方了,只是千金之数,自然不会有别人和他去抢了。
一曲终了,裴子墨携我独至雅室,再无他人喧嚣。
他亲自为我斟酒,言道:「今夜,你我不谈风月,只论箜篌。」
那夜之后,裴子墨包下了我往后整整三个月。
他几乎夜夜都来,听我弹箜篌,与我对饮,也畅谈诗词歌赋,雪月风花。
于是便有人设了那场赌局。
他们说,之前裴公子流连花丛,从来不曾停留超过一个月。
这绮罗姑娘,大抵真的是有些不一样的。
后来,当然还是春宵帐暖。
情到浓时,裴子墨果然问我,「绮罗,要不要我替你赎身?」
说这话时,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眉目疏朗,似乎很笃定我会答应。
我却望着他额角的汗珠,出了一刻神。
父亲获罪被囚后,我入醉月楼,身似浮萍。
裴子墨确实是我能抓住的,最好的救命稻草了。
毕竟他是已故安平侯的独子,翩翩公子,贵不可言,既有富贵,又无实职。
不敢拿乔,却也要必须带上几分欲拒还迎的自矜。
于是我笑容清浅,「裴公子这话,对多少姑娘说过了?」
他惩罚似地轻咬我的唇角,「好浓的醋味。绮罗,你自是不同的,我可舍不得你如此陪着别人。」
纵然自恃清醒,在初懂情事的年纪,遇见这么一个潇洒风流又温柔小意的男子,我的心跳也还是漏了半拍。
其实挂牌那天,我也在赌,赌他会来,赌他会看上我。
醉月楼上一任花魁清月姐姐,对裴子墨最是念念不忘,她曾对我说:
「安平侯裴家的公子,是天上的明月。月光照在姐妹们身上,便是幸事了。可谁也没办法将月亮占为己有。」
她也曾被裴子墨包了一个月后赎身,可被他厌弃了后便无处可去,又回了这醉月楼。
知道裴子墨一口气包了我三个月后,她惊讶又羡慕,「早和你说过,裴公子真的很好吧。不过绮罗,他对你,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吗。
那他的月光,能长长久久地照亮我的前路吗?
我不知道。
可后来,我才知道,那赌约中为何那般看的起我。
是因为裴子墨的白月光,也弹的一手好箜篌。
而我低头抚弦的样子,有五分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