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日宴的风波过后，裴子墨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复杂。

他看我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温柔和宠溺，而是多了几分犹豫和挣扎。

他不再夜夜来我房里流连。

可我房里的金银珠宝却越堆越多。

他从来也不曾对我解释过，夏婉清是谁

我也没有问过。

其实我是知道夏婉清的。

户部尚书的女儿，京城有名的才女，的确弹的一手好箜篌。

只不过，她的箜篌，除了当年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一曲艳惊四座外，是只弹给心上人听的。

可这并不妨碍她的声名在京城王孙贵女间流传，直到她因为夏尚书被降罪外放离开京城这么久，还有人如此护着她。

只是没想到，原来她的心上人，就是后来流连花丛间，拒不成婚的裴子墨。

裴子墨久不来我房里看我，下人们自然有人揣度他的意思。

这日，我听到两个丫鬟在门外嚼舌根。

「公子对这绮罗姑娘真是大方，还以为这次不一样了呢，这不最近还不是不来了？估计啊，又该给些银子打发咯！」

「什么绮罗姑娘，一个妓子罢了。还真当自己能替了夏小姐子公子心里的地位？真是白瞎了这些宝贝。」

然后，我便听见了裴子墨饱含怒气的声音，「你们是什么玩意，敢嚼主人的舌根！」

在被拖走的丫鬟的哭喊声中，他猛地推开门，将垂泪的我狠狠揉入了怀间。

裴子墨又开始频繁地带我出席各种宴会，似乎想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不仅仅是一个随意可抛的玩物。

然而，他再也不让我在外人面前我弹箜篌。

他还是会常常出神地凝视着我。

可我再也无法确定，他是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生辰那天，裴子墨包下了整层的江边酒楼，带我去看焰火。

焰火绽放的瞬间，很美，他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很动情的一个吻，带着浓浓的酒香。

然后，他说，「绮罗，嫁给我吧。」

我看着他微醺的双眼，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裴公子，我不做妾的。」

裴子墨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犹豫了一下，温声道：

「绮罗，我也是有心抬你为如夫人的，但是宗族叔伯那边怕是说不过去。不如你先跟了我，待诞下麟儿，再抬为侧室……」

多可笑啊，他以为我是看不上侍妾的身份，想当如夫人。

如夫人，如夫人，如同夫人的侧室，却永远也成为不了夫人。

我后退半步，轻轻福了一礼，重复了一遍。

「绮罗谢公子抬爱，可绮罗，不愿为人妾室。」

他听懂了。

裴子墨沉下了神色，微哂道，「绮罗，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莫不是我最近，宠你太甚？」

那日，我与裴子墨，僵持了很久。

最后，还是他长叹了一口气，将我拥回怀里。

他说，「绮罗，我知道这些年，其实一直委屈了你。你放心，苏刺史那边，我已着人去打点。」

我忽然，泪如雨下。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我并不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顺着根杆子就要往上爬。

我也是官宦人家捧在手心好生娇养大的嫡小姐啊！

父亲获罪被囚后，我被贬为妓，身似浮萍。

我所坚持的，也不过是自己最后的一点骄傲和自尊罢了。

「裴公子，我其实真的很感谢你，救我于水火。」我仰头望着他，「可……」

裴子墨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让我说下去。

「傻姑娘。生辰之日，不可以哭的。此事，让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