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平房区大火
公元一九四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二十二时三十一分，天气阴。
平房区大火发生前，约三小时。
东乡四郎在档案室一一记录失去的资料，他看着缺失的资料目录，脸上阴晴不定，直到黑川初太郎找到了他。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黑川初太郎说。
“丢失的大多是被仔细保存起来的精装档案，但也有些还没来得及收纳的重要资料没有被窃取。那个可恶的贼人看起来并没有参与我们的工作，可以肯定不是我们内部的人在偷窃。
你呢，你过来找我，是发现了什么？”
东乡四郎回答，而后反问道。
“我召集了部队，用来看守那些苏联制造的卡车和那些开车的工人。”
黑川初太郎耸了耸肩。
“你怀疑我们的好武士？”东乡四郎笑得有些嘲弄，眼睛却没有看向黑川，却不知是在嘲弄谁。
“怎么会呢，只是最基础的防范罢了。苏联的卡车想要到手可不容易，万一他被苏联人欺骗了呢？”
“欺骗？哈。也许只是我们的好武士格外的玲珑八面，恰好在什么时候救了一位苏联高官？听说他从佛山到上海再到哈尔滨，一路上扶危济困，就连当地的中国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呢。”
“他帮中国人？”
“不如说是只帮中国人。听说他刚出现在佛山时，连日语都不会说呢。”
东乡四郎放下失窃目录名单。
“你是说...他可能是帝国的敌人派来的奸细？”
黑川面色肃然起来，皱着眉头。
“倒也不必这样想。三浦那个家伙虽然是个脑子里三分之二被武术占满的白痴，但他说我们的路先生日本剑术修习到了免许皆传的地步，那他对于日本剑术的了解就一定非常高。”
东乡四郎说道：
“而且，当初我们不也观看了他那神乎其神的剑技了么？就算有传承，想要练成那种东西也至少需要十年。
他的力量又大，可以肯定生活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用于修行剑术，那样高明又古朴的剑术，他也许确实是新选组选中的人。”
“你的意思是...在中国的新选组可能会同情中国人，会窃取我们的机密？该死的，我还以为他真的会被苏联人骗！”
黑川初太郎大惊。
“我是觉得他有很大的嫌疑回偷窃我们的资料。可是他白日里来平房区，身边都会有我们的人，晚上我们失窃的资料室要么有人看守，要么就已经被牢牢锁住，一般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出？
就算掌握了那一式超凡脱俗的剑技，也不代表他有穿墙的能力。”
东乡四郎揉了揉眉心。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好说，只觉得其中有大恐怖。也许苏联人的势力早就渗透进了满洲国，渗透进了我们的基地里，甚至渗透到了我们这位路先生的生活圈里。
窥伺我们所研究的东西的，暗地里看来不少啊。”
东乡四郎叹了口气。
——
公元一九四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十四时。小雪。
路明非将从日本人那里敲来的黄鱼银鱼分了一半出来，交给了宫老爷子，说是给两个孩子的抚养费用。
尽管宫老爷子有所推阻，但听说了是敲诈日本人的钱，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了下来。
告别了宫老爷子，路明非又去与沈如玉夫妻二人说话。
“两位既然已经团聚，那可有回上海的念头？”
“我们打算收拾一下，明天就回上海。”
沈如玉与林怀民感激地说，他们向路明非行了一礼，路明非侧身闪开，从袖口掏出一叠不厚的纸币来，用一枚一两重的水丝纹银压住。
“相见就是缘分，这点钱权当路费了。几位走好。”
路明非担心他们在这边手头没什么钱，打算给点路费让他们先回去，可刚把银钱放下就被林怀民压住。
“恩人，您先前说过要把被抓住的人全都放出来时，我确实怀疑过您，那是我的不对。”
“现在不是误会解除了么？你都能回去了。”
路明非奇怪道。
“我是想请您再将我送回去。”
林怀民说，他身旁的沈如玉脸色突变，显然林怀民并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她。
“你回去也没什么用吧？我那边能送人的车马有限，多带你一个，就要少带一个旁人，带你过去有什么用呢？”
“我也曾策划过带着大家一起逃跑。”
林怀民说，“只是他们对我们的管控愈发严格，而且严禁我们到一些敏感的地方去。
比如武器库的方圆一公里都会禁止我们进入其中，或者被委派任务不得不前往时限制在其中停留的时间，超过那段时间就可以被自由击毙。”
“所以?”
“您今天这是要去掀起动乱，趁势救走被关押的人吧？我在被关押者中间还算有些威望，请带我一起去，我能为您传达维持秩序，增加效率。”
路明非真的思考了一下，想了想，对旁边的沈如玉说道：
“我会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
公元一九四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十七时。小雪。
一辆载着路明非的驴车向着平房区驶去，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个不大的板车上却有一个专门的车厢。
“真是奇怪，明明你自己都只能用一两个不算特别强的法术，为什么你却能够召唤出可以使用高级魔法的烈焰行者来？”
路明非在车后厢里，一边把玩着用来作为后手准备的火焰元素灵基，一边对着小小拉格纳罗斯说道。
林怀民已经坐着车先走了，据说是要先去和其他有意逃跑的人沟通。
这个车厢被层层包裹，具有相当高的隐蔽性，不过也因此给板车加了不少负重，只是苦了拉车的驴子，驴车的速度也就更慢了些。
“高级魔法？什么高级的魔法？”
小小拉格纳罗斯感到自己被轻视，很是不满。
“比如说...比如说，火焰新星。还是说你召唤出来的火元素们都不会释放魔法？”
路明非想起自己在捣毁假币厂时小小拉格纳罗斯所释放的魔法，心中对其的感觉只有精妙，却并无强力的印象。
“火焰新星也算高级魔法？你在想什么。拉格纳罗斯的火焰与寻常火元素的火焰，怎么能够同日而语。”
小小拉格纳罗斯似乎是在皱眉，不过因为祂那火焰的形体，路明非不大能够看得清。
“以我的位格，所释放出的哪怕只是一个火球术，也是【拉格纳罗斯的火球】，怎么能够和一般的火元素放在一起？”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路明非诚实地摇了摇头。
“一般像是火球术这样简单低级魔法，受到【反制魔法】就会被取消、控制甚至反过来攻击他的释放者。
但如果是由我释放的火球术，除非对面的位格超过我，否则他们无法通过躲避、对冲、中和或硬接之外的手段来撤销这个法术。”
“能够躲避、对冲、中和或硬接的法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烧假币厂时，我看你位格那么高的火球术威力也没有更大一些。”
路明非吐槽道。
“自己看看你的装备技能栏，有说我有作战能力吗？只要求我给你解答问题吧？
按理来讲，就连那些火焰元素灵基，也该你自己做出来，只要答题就算尽了我的义务。如今身为炎魔之王的我亲自给你做劳工还不够？”
小小拉格纳罗斯呵呵地冷笑。
“真棒，所谓有一就有二，您可以下次可以屈尊，释放些位格不高却有着大威力的魔法吗？”
路明非此时把手放在小小拉格纳罗斯下方，像是托举着一枚赤红色的番茄一样，讨好地托举着祂，心中确实因为压榨这位小小炎魔之王劳动力而有些惭愧下来，却还是有些贪心不足。
他们这些天相处下来，关系已经很好了，路明非时常想要试一下托举火焰的感觉，小小拉格纳罗斯有时就会降了温度，落到他的掌心来。
“做不到，我的出力上限从一开始就是被你的那枚戒指限制住了的，正儿八经的炎魔之王分神给你做哪里不会点哪里的点读机还不够？”
小小拉格纳罗斯鄙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回到戒指里去了。
“你还知道步步高点读机？”
路明非愣了一下。
——
公元一九四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十八时三十分，阴。
路明非今日借榻防疫给水部队的驻地，单独住一个房子。
他私下召集了那些卡车司机与林怀民来，到了他的房子里，请小小拉格纳罗斯出门巡查一圈回来，严令在场人员莫要惊慌后，摇身一变，化做了个几米高的熔岩元素来，差点顶到房梁。
而后，他面对纷纷退后一步的众人，信口说道：
“我本北域奇石，受圣人点化承蒙开智，今日见种种坏相，愿召集我类群党以灭恶人。
就在今夜，我将召集同类奇袭这座驻地，到时还请诸位莫要惊慌，一批批地把被压拘的百姓送走，便算是积累了功德。”
场上静默，无人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喃喃惊叹。
“世间竟真有此事！”
路明非没有透露出即将降临的所谓伙伴，其载体乃是一枚枚棋子。
——
公元一九四零年十一月三十日，一时三十分，天气阴。
无数的火焰突然在平房区日军基地中升腾，就像是无数火山在地面上拔地而起。升腾的火焰凝聚成为巨大的人形，在日军基地中肆意杀人跋涉。
这些火焰元素与火焰元素的变种由小小拉格纳罗斯直接操控，路明非在操控火焰元素这件事情上全无头绪。
他今晚留在这里，是为了协助被关押拘留的百姓，路明非想要帮助他们逃脱，帮他们提前处理掉危险的人物。
小小炎魔之王的计策与控制能力果然不差，营地里此起彼伏的恐惧的惊叫声，零零散散地枪声，但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小小炎魔之王控制的火焰兵卒焚烧。
晚上本来还有日本人警戒地看守着车辆，但火焰元素们一被召过来，就让看守们丢魂落魄，直接逃开。
他们对于路明非所要做的事情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可是再怎么察觉，他们也不可能想到路明非救人的方式是从另一个世界召唤火焰元素，把所有妨碍他救人的人全都烧成灰。
二十辆车，每趟可以带六百人甚至七百人，如果往返只需要九躺就能让这些受害者获得安全。
林怀民在迅速地疏散民众，拉格纳罗斯所控制的火焰与火人也都只是默默给他们让一条路而已：
如果光明正大地帮助这些无辜民众的话，那些暂时还没有死掉的带枪的日军幸存者也许会狗急跳墙而上前来抓走几个比较弱的无辜民众，到时不好处理。
先运送虽然被关押，但身体健康的人，其次运送身体不太健康的人，最后送走的时候，最后一趟接走正被日本人拿来做实验的实验品。
路明非绕着基地一路走，耳边渐渐没了日本鬼子凄惨地哭嚎，取而代之的是火焰焚烧脂肪的噼啪轻响。
新鲜的灵魂。
如今的路明非入眼可见人身上的罪孽，当然也就看得清被焚烧而死的日本人与他们的灵魂。
他探出一只手，发动灵魂吮吸，空气中便有如无形的漩涡生成，周围的血色灵魂团具被吸入其中。
他想要通过这些新死的灵魂查验自己的救援有无遗漏，对这帮研究员而言，大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自己的实验了吧？
刚一侵体，路明非还没有正式观想，他灵魂里的无数沙砾忽然震颤起来，嗡鸣着。
黑色不知为何降临了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再次陷入黑障中，五感迟钝。
他只好停在原地。
极远处传来爆炸声，那也许是小小的炎魔之王令火焰元素进入各种秘密，防止制造病毒的细胞外泄的爆炸声。
路明非心中观想‘内观日月光明佛’，将混搅在一起罪孽灵魂悉数净化。
那种极其细小的无形沙砾再次沉入路明非的灵魂之中，路明非不管不顾，只是观想。
路明非数以千计的日本人从家乡来到中国的画面，看见他们从谨小慎微变成无恶不作，看见他们逼迫百姓建立基地，听差巡逻。
他看见日本人驱使劳工建造城墙，看到这帮日本军人们建完基地后就将劳工们压在牢内，作为实验用品，拿来实验的各种跳蚤虫群老鼠养了许多——而今它们大概也被小小拉格纳罗斯所操控的火焰元素顷刻焚烧一空了。
路明非勉强从地上摸索到一个树枝，一路边走边收纳灵魂，等待五感恢复。
这一次，直到所有被压来的百姓都被救走，路明非仍然没有恢复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