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探
路明非有见过林怀民的照片，那是沈如玉收拾东西时给路明非展示的。
当时他们还在上海，帮路明非寻找林怀民的人殷勤地把资料送过来，而资料上显示林怀民失踪已久。
沈如玉听到这消息时怔怔地坐了一会，继而回到房间里魔怔一样翻找和收拾旧物，那些东西她收拾着收拾着就哭了起来，一边收拾一边用细细的腔调念叨：
“...如果是在冬天，他呼吸时也会吐出白气，如果他手头没有钱去做工，他也能把柴劈成两半。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呢？”
路明非那时在沈如玉胡乱翻找旧物时，见到了林怀民年轻时的照片。
英俊且挺拔，穿着军装，面带笑容，很难让人想象到这样的人会英年早逝。
如今在不知名的灵魂里见到林怀民，对于沈如玉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
路明非当即回想起平房区的地图来，那些地图都是他一遍遍走过以后才画出来的，他脑中的画面远比地图上要清晰。
他迅速找到了那块不大的田地，随手抓了一个附近巡逻的大头兵，问道：
“你们这里干活的中国人都在哪里？我有活需要他们干。”
“路大人！——您所说的活是？”
“你们应该知道我最近定了一批陶瓷摆件吧？那些摆件让我赚了不少，我决定在平房区也盖一个，大规模出产陶瓷的作坊。”
“我们平房区这里有陶土吗？”
被抓来的大头兵有些迷糊。
“没有，但是可以从外面送进来。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得完这些事情的话，你来也行，但先说好，在我手底下干活是没钱可挣的。”
“...不，我想要向长官汇报一下。”
被抓来的大头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向长官报告一声。
他回到了编队里，果然向一个小头领说话，头领也过来询问了一句，又向上一级长官汇报，毕竟在平房区新建建筑物真是很需要报道一下的。
半个小时后，声名远扬的路明非获得了调动被囚禁的中国人包括底层军士的权力。
路明非当即召集了众被强征强抢来的中国人，不出意外地，他见到了林怀民。
一群各色的被强征来的农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路明非看了看眼神中恐惧害怕麻木各色情绪不一的饱经折磨的人们，心情黯淡，可是不过片刻，路明非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措辞来让他们开始建窑，至少是明面上的建窑，其中的林怀民就先一步走了出来。
“大人，”他用纯熟的日语说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路明非愣了一下，想到不久前在某个不知名灵魂的临终幻象里，看见的林怀民辅助农民堆肥的场景。
这个人到底是学的什么专业，怎么又会堆肥又会日语?
“我要建立一个砖窑。你是他们的头头?”
路明非只是说。
“只是只有我懂日语罢了。”
男人谦虚道。
“我以前似乎见过你，那时你在指导农民堆肥。”
“您见过我?…怎么算。只是我有过北方的居住经历，而那天那位师傅来自于南方。
南北堆肥有些细微的差异，那天我给人家讲一下差异而已。”
“原来如此。”
路明非点点头，看着不安又不敢发出声音的众人，却一步上前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低声发问：
“你知道沈如玉吗?”
“——谁?请问您是……”
男人惊愕道。
因为过于惊愕，他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从上海过来，你的妻子拜托我找到你。
我当时只查到你最后出现在哈尔滨，开始时真的还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路明非直白地说。
他顿了一下。
“我打算把你们都运出去。你也想和妻子见面吧?”
“全都运出去?可是为什么呢?
我刚才看见了那些普通日本人在您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您的身份不低吧?
但即使如此，这恐怕也并不容易。”
“为什么……因为我是中国人。
这个平房区里不日将有一场混乱，趁乱逃出去也许是可能的。”
路明非简洁地说。
“混乱?”
林怀民皱着眉头，“这个平房区里光是表面上身体没出问题的都有接近五千人。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我暂时也没有办法，你有什么建议吗?”
路明非坦诚道。
“不，不，您说笑了。我们在这里过的很好。”
林怀民像是才想到什么一样，低下头，对路明非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还没有信任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路明非。
——
是夜，天黑月明，路明非趁着夜色来到平房区，看见黑夜里的平房区仍如军事堡垒一般，高墙上摇动着照射远光的探照灯。
满地的雪还没化，路明非身着灰白的披风，似是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他远远地观察着灯光，脚踏疾风步贴地而行，悄无声息地避着灯光，一路向着高墙移动。
待到走近，路明非从披风里掏出一束带勾爪的绳索，脚步轻盈地翻过了墙。
自领悟疾风步以后，他的脚步身条就轻盈了许多，翻越数米高的墙壁时也能轻盈无声。
过了墙，路明非便小心地向着疑似存在罪证的那些房间行去，近时先查看其中人数是否够多。
如只存在一二值班人员甚至无人，就小心变身史莱姆从门缝里滑进去，观察环境与文字资料存放处，然后在角落里放下一枚火焰元素灵基；
如人员众多，则还是小心变作史莱姆从缝隙间像是流体一样挤进去，观察环境，然后判断是否是过于重要的房室，然后多放一枚火焰灵基。
离开众多平日无法进入的暗室，路明非又来到了众多被当做奴隶使唤的中国人所住下的地方，那些个以四方楼为主楼的的楼群。
在四方楼之中，常常有枉死者之息与灵魂团飘溢出来，路明非进去看时，发现了那些枉死者之息和灵魂团的来源：
那是一个干脆就放置在楼里的焚尸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