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柴米油盐
而另一边，被关在门外的沈盛，脸涨得通红，没走多远，遇到了村里的张瘸子。
他的脸色瞬间变换，喜色涌上脸庞，晃悠着胳膊，下巴高高扬起，鼻孔冲着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张瘸子一瘸一拐地走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说老沈，你吃了蜜蜂屎了把你乐成这样？”
沈盛嘿嘿一笑，“我刚刚从我大侄那儿过来。”
说着还拍了拍手里的米袋，“二十斤的粟米。”
“他送给你的？不对呀，他日子一直过得挺紧巴，哪有粮食送给你啊，而且你们俩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他还能送你粮食？”张瘸子怀疑地看着他。
沈盛啧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早就和好了，这不他能射中五十步外的标靶了嘛，我刚刚送给他一把好的弓箭，他给我回的礼，我不要，他非得给，我没办法只好拿着了。”
沈盛拎着米袋往回走，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人。
他满脸喜色，引诱别人跟他搭话，然后他将沈仪能够射中五十步外标靶以及两家关系融洽的消息传了出去，说得有鼻子有眼。
沈盛心里笃定，沈仪这孩子够聪明，清楚团结和谐的沈家在村里更有优势，而且这对沈仪自身也有好处。
倘若有人去问沈仪这事，肯定不会反驳。
想到这里，他嘴角上扬，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张瘸子听了沈盛的话后，心里将信将疑。
当他路过沈仪家时，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院门打开，沈仪出现在门口。
张瘸子看着沈仪，把沈盛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和你二叔，是不是真的和好了？”
沈仪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对沈盛的厌恶更多了几分，哪能让他如意？
而且，沈仪的实力一天一个新台阶，进步飞速，更让他有底气跟任何人翻脸。
于是回应道：“他夺走了我父母留下的房子、弓箭和积蓄。刚才，他不过只将弓箭还给了我，难道就要我感谢他吗？”
张瘸子眼睛一亮，舔一舔嘴唇，连忙凑近沈仪询问一些详情。
沈仪神色平淡地将那些年的事情简单跟张瘸子说了说。
这些事儿以前沈仪和沈盛都没有往外说过，村里其他人只能靠猜测。
如今有正主现身说法，张瘸子听得格外起劲儿，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盯着沈仪，生怕错过一个字。
离开了沈仪家后，张瘸子逢人就停下脚步，眉飞色舞地说起了沈盛和沈仪这对叔侄俩的恩怨。
遇到有人质疑，他便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所言属实，还催促别人不信就去问沈仪。
他在村里四处传播这个消息，那条因为年轻时造谣污蔑，被人打断的瘸腿似乎也不那么碍事了，乐此不疲。
村里人向来热衷于传这些事儿，尤其是村口聚一块儿纺线、纳鞋底、缝补衣物的大妈们。
谁家有点什么事，吵架了，孩子闯祸了，踹寡妇门了……只要经过她们的嘴，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张瘸子在村口一站，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沈盛的所作所为。
大家都在谈论着，沈盛是个连亲侄子都要算计的人。
如今见沈仪箭术练出了一些本事，就上赶着巴结讨好，还扯谎骗人，不是个好东西。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找到沈盛家里求证。
沈盛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双手紧紧握拳，真想狠踹张瘸子那条好腿。
他的婆娘脸色更是难看，这让她怎么出去见人呐。
……
此时，沈仪和柳儿姐正在家中，一块认真地算起家里的账务。
他与柳儿姐两人，一个月要消耗五斗粟米，也就是六十斤。
一斗米三十文钱，单是粟米这一项，家里一个月就得花费一百五十文。
生火做饭需烧柴，村子附近几个山头丘陵都光秃秃的，树木早已被砍伐干净。
沈仪舍不得让柳儿姐翻山越岭跑去几十公里外砍柴，所以家里烧柴主要靠买。
一捆柴十五斤左右，仅够烧一两天，如今冬天柴价贵，一捆要五文钱，每月至少得一百二十文。
盐也是生活必需，普通粗盐每斤三十文。
那粗盐杂质多，有泥沙，颜色灰褐，大的如黄豆，小的似米粒，尝起来还有苦涩异味。
因盐的纯度很低，家里用盐不少，一个月至少半斤。
而且沈仪练习射箭强度大，家里不能缺肉。
另外还有县府每个月征收的人头税、徭役折银等等。
这般算下来，家中每个月需花费四百文钱……
另外，日常练习弓箭，弓箭和箭支的磨损修缮更换也是一笔费用。
家中现有二两七钱银子，换算下来便是两千七百文钱。
这些钱足够支撑家里三四个月的日常基本生活了。
沈仪平日里努力肝熟练度，然后隔三差五上山打猎，赚些钱，可以勉强维持着这样的平淡生活。
不过……
沈仪看向身前的柳儿姐。
她身着多年浆洗、颜色泛白的粗布麻衣，袖口磨损严重，腰间系着破旧布带。
下身粗布长裙补丁多处，脚下简陋布鞋，鞋边磨损，露出泛黄内衬。
她每日忙碌于操持家务，双手粗糙，关节粗大，老茧遍布。
忙完家务，她又为邻里缝补衣物、制作鞋垫和荷包等小物件，只为换得几枚铜钱补贴家用。
她心里一直盼着能有一辆纺车或者织布机，只为家里多赚些钱。
可过去家中实在贫困，无法满足她这小小的愿望，她也从未开口要钱，只是默默攒着钱。
这么多年，沈仪从未见柳儿姐有过一丝抱怨。
她十几年如一日地为他着想，勤勤恳恳为这个家奉献着一切。
虽然，她从未要求过更好的衣服、更好的饭菜，或是更轻松的生活。
但是，沈仪不能不给。
他当下唯一的收入来源便是上山打猎。
前几日，他运气颇佳，打到一只白貂，卖出了好价钱。
一般来说，打到野鸡、野兔之类的，仅能卖个几十文钱。
白貂极为罕见，可遇不可求，野鸡野兔虽多，却卖不出高价。
唯有那些危险的猛兽，像野猪、老虎、野狼、黑熊等，相对白貂容易遇到，且能卖出比野鸡野兔更高的价格。
沈仪从前箭术平平，上山遇到这些猛兽，难以伤其要害，只能选择远远避开。
如今他的箭术，使用三力弓，五十五步内百发百中。
这种水平……能狩猎猛兽吗？
察觉到沈仪的目光，柳儿姐脸一红，双手轻轻捏在一起，轻声道：“仪哥儿，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沈仪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