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蝴蝶振翅

吃饱喝足，礼貌起身告别一番，张彻准备出发。

众人对他的离席也没什么意外，孩子长大了都是吃完就走，不会像大人一样还会在座位上聊天耽误挺久。

走出饭店，他意外地看见金有为正一个人站在树下，把燃尽的香烟用脚碾灭，准备回店。

并不意外这样的偶遇，他曾经在各种酒局也有借口如厕抽身离开、去外面透气的时候。中年人的面色很红，难得正式而低调奢华的衣装有些凌乱，领口被扯开，看来刚刚喝了不少。

“吃饱了？你们下午还上课吗？”

金有为看他出来，笑呵呵打了招呼。

“你们”在这里不是说张彻旁边还有一个透明人，而是“你们南安一中的高二学生”的意思，他自己有儿女一双，如今已大学毕业，都是属于不太成器那种，高中混混就过了，并不太了解一中的课时安排。

当然，他也并没那么好奇，只是惯例寒暄。

“下午没课，有朋友约了打球。”张彻谎话张口就来，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打开话匣，“金叔，我刚听你们谈话，您要投资做度假酒店？”

金有为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少年会延展话题，只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何止打算，相关的官员已经吃请，政策也了解得差不多，等项目立项获批就去拿银行贷款，准备启动前期工作了。

“为什么金叔会想到做这个项目？”

张彻随意抛了个问题，其实对方的意图他很清楚。

“项目考察很久了，南安现在没有高端酒店消费场所，行业里这是一片蓝海。”相关话题已经讨论过无数次，金有为不用腹稿都能侃侃而谈，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无疑是搔到他痒处。

正要展开时，金有为才突然想起对方只是个高中生，可能蓝海什么意思他都不知道，不由索然无味。

“项目在芦岛，那里风景秀美，以后建成了金叔一定请你做客，到时候给我做做点评。”

他笑眯眯地把话题止住，想着等建设完成这小子估摸着都上大学了。

但好像对方没有终结话题的意思，而是继续了下去——

“金叔，蓝海是经济学名词，代表未曾开拓的新兴市场，您别忘了我高中的政治课有学经济常识。我想除了新兴市场这个原因，应该还有不少相熟的领导给您许过愿吧？”

这里的许愿是作承诺的意思，张彻知道，所谓新兴市场，那也得有消费能力的人群才能支撑，南安市地理位置靠近四大直辖市之一的山城，消费水平不低，但五星级度假酒店的目标消费人群并不多。

金有为想赚钱，南安市的领导想有一个足够高标准的接待地点，双方一拍即合，犹如干柴遇烈火，关于未来的蓝图很快就被描绘得美妙无比，后续的立项审批也一路绿灯。

不能说双方都出于私心，金有为想赚钱之余一样是想为家乡做贡献、将赚到的钱更多投入到家乡建设、填补产业空白，地方领导也绝非仅为吃喝享乐，一个大型度假酒店、二期还有跟进建设的景区和别墅群，无论是拉动区域经济增长还是解决就业，都算是做了大好事。

可惜，想法是美妙的，但时局变化却不会给人准备的机会，一旦项目建设进度没跟上体制整改速度，或者刚刚建设完成、目标消费群体就被消灭一大半。

张彻知道，金有为的实力还远不足以支撑他勃发的野心。在这个贷款滥发的时代，而一旦事有不谐，无论是银行还是私下借给他的民间债权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收回款项，意图防控风险。

这样庞大的资金链条一断裂，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前生因为两家关系要好，身在融媒体中心的他又比一般人消息更灵通，金有为怎么把自己作没的，整个过程他一清二楚，甚至于罗燕芬给他准备的房车，都有大把资金是通过把每年铺面和工资收入放贷给胡萍，抽取高息赚来的。

虽然最终有些鸡飞狗跳，款项也没有全部收回，但张彻仍然感谢对方家多年的支持，这时候能提醒当然要多作提醒。

金有为对少年的猜测很讶异，他第一反应不是张彻竟然怪胎到这都能猜出来，反而想到罗燕芬是如何地敏锐聪慧、把丈夫张谦国在单位听到的小道消息归纳一番，就得出了精准的论断。

面前的少年在他看来，只不过拾人牙慧来显摆一番，典型的少年意气罢了。

“叔叔要进去送客，先不和你聊了。好好学习，小彻，大人的事情，等你长大再说。”

微微笑着打了招呼，金有为左眼看着他、右眼瞥向一边，扭头就要离开。

“金叔，我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位BJ的朋友，您的情况都是我告诉他之后，他不看好，然后我转告给您的。这位朋友是一位高人，如果您不信，静待几天，也许时间会给到答案。”

张彻看他要离去，脸色沉静，脑海里却想了一套说辞，微笑开口。

“金叔，说多了您也许不信，还把我看轻了，您相信我没恶意就行。现在，我只说‘4万亿’这三个字，至于更多的，您到时候想起来找我，我们再细聊。”

衣装低调奢华的中年人回首愕然，看着穿着校服的少年淡笑说完，微微鞠了一躬，直起身后便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