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突然的自我
到家已经十一点半，母亲罗燕芬抄着手坐在沙发上等他，下颌逞45度角抬起，脸庞微微侧过一边，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脸色。
父亲张谦国抄着手站在一旁，有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罗燕芬没有一开始就发火，只是用平淡的语气逼问道。
张楚知道母亲这个样子已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只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而已，如果仍然狡辩，后果会相当严重。
“对不起，我去了社团活动室，因为联报要发行了，现在还缺乏必要的经费，刚当了副社长，我得去一趟。”张彻老老实实坐下，“您不信可以去问保安或者社团的其他同学，他们都能为我作证。”
“哟，不拖堂了？我去问？我哪敢啊……你是什么大人物啊？你去了把经费问题解决了？咱家这小庙容得下你吗？要不书也别念了，当副社长就能养活自己？”
“噗哧…”
老爸没憋住笑，扑哧一声把母亲的连续质问与斥责打断。
罗燕芬横了他一眼，继续道：“咱家可是出息了，老汉儿副局长还没当上，儿子就已经当上副社长了，学习没看这么勤快，文学弄的再好，语文能拉别人几分？多大的人了自己的短板不知道，没见你早读英语这么积极？咱俩也就能供你到大学毕业，到时候你就卷铺盖给我滚出去，挣不挣得到钱，找不找得到饭吃都看你自己本事。”
父亲抛过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把火已经烧到他身上，如果再插嘴，只怕是会愈演愈烈。
张彻当然清楚母亲的性情，与后世年纪大了不同，现在的母亲正是性烈如火的时候，嘴巴更是厉害得紧，他耷拉着脑袋，听着母亲一顿数落，只想着今晚的写作计划只怕流产了。
低垂着头，任母亲的数落出气，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想起方才与姜晚分别时，对方似从羞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站在楼道口俏生生地对他挥手告别——
“下次上来吃饭呀～”
又菜又爱玩，张彻心底对这个接触不多的社长又添加了新的印象。
好不容易挨到母亲嘴巴说干，张谦国递水的功夫轻轻踢了他一脚：“赶紧滚去洗漱，明天还得早起晨读。”
张彻如蒙大赦，接过父亲不经意间递来的手机，躲在厕所洗漱完毕，看父母回主卧去了，才灰溜溜回到自己房间。
这手机总算是还到自己手里了。
“明天记着去你胡阿姨家吃饭，她过生日！”
“知道了！”
回应了母亲最后的呼喊，张彻端详着手里这个遗失在记忆深处的手机。
还附带键盘的诺基亚怎么操作怎么不习惯，塞班系统只能同时运行一个软件、无法后台运行不说，每个月现在的流量还只有5MB。
捣鼓了一会，张彻总算打开了QQ，第一眼入目的就辣到了眼睛。
“殇逝殉
活着如果只是不甘寂静的喧嚣，那就咆哮吧，让每个人都听得到。”
键盘差点给它按碎咯，自己当年到底是特么怎么想的，这什么狗屁网名和个性签名。
张彻尴尬到吐血，没管疯狂闪烁的信息栏，先把个性签名清空，再随手将昵称改成了“灵性的吃人”。
“嗡……”
又一个震动，是新的好友添加消息。
他皱眉打开。
“洛々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学弟开门，朕是社长。”
这小心眼女人是记恨上自己没加她的事了吗，这是对自己那一句准备报复？
张彻皱了皱眉，点了接受，没办法，还指望这姐们帮自己扛一波压力呢。
“噗哈哈……学弟你这是到家了？你这什么怪网名。”
“写恐怖是这样的，你不写你不懂。”
“哦哦，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睡觉了，88”
“ε=(´ο｀*)))唉，等等啊！”
关掉窗口，不打算再回，他接着其他红点一个一个点过去。
“10-29 16:32頽癈：骚张下午一起cf，放学丫别乱跑。”
这是唐昊昨天的信息了，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应该还在上课，这丫剃光头的觉悟这么快就到保质期了。
“10-26 21:32语语语_小姐：张彻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人？”
“10-26 21:58语语语_小姐：喂喂喂，有人吗~？”
“10-27 10:07语语语_小姐：气死我了，不想搭就不搭！”
“10-27 18:19语语语_小姐：你在装高冷吗？！”
“10-29 11:44语语语_小姐：？？？”
“10-30 23:56灵性的吃人：不好意思，现在手机修好拿回来了-_-b”
“10-30 23:56语语语_小姐：你谁啊？”
“10-30 23:57语语语_小姐：？？张彻？你受什么刺激了改这破名？”
“10-30 23:57灵性的吃人：睡觉了88”
再次关掉一个窗口，这是吴语的。什么叫破名啊，这些人懂不懂欣赏，之前那个烂网名才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10-27 19:19夜影月：在吗？”
“10-27 21:28夜影月：手机还没拿回来吗？”
“10-28 12:34夜影月：在吗？”
“10-29 18:14夜影月：在吗？”
“10-30 17:20夜影月：在吗？”
这又是谁？
张彻懵懂间，聊天框竟然传来了新消息。
“10-31 0:01夜影月：在吗？我看你网名改了，手机拿回来了吗？”
我交手机之前还跟她报备过？
张彻沉吟片刻，再次闭眼回想，从身体里的记忆里终于找到了。
这-是-他-玩-网-游-《诛仙》-里-的-结-婚-对-象！！！！
你特么专情个吊，你大学到底在自我感动啥啊……
张彻好羞耻，好想死，他以为自己浑身泥泞地重生回来，回到澄净的少年时代，这个时代的他还很专情、很爱国、会自干五、会在网上跟人激情骂战、对各种新鲜事物充满激情和希望、还有信念感。
他一直这样以为的，甚至感觉自己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黑框眼镜小挫男现在都已经不干净了！！
去特么的回忆滤镜，敢情过滤过往苦难的时候，把自己的黑历史和不好的过往也一起过滤了是吧？
说好的苦苦暗恋八年到高考，大学三年疗伤的呢？网恋不算恋是吧？你几把毕业后跟女孩吹嘘到我特么都信了啊，人设是这么立起来的是吧？
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张彻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感觉自己被黑历史攻击得万箭穿心。
“10-31 0:04夜影月：人呢？这几天我都有好好给你挂号做任务，你什么时候上来一起玩呀？我们还要去死泽桃花谷拍照的。”
“10-31 0:05灵性的吃人：我是张彻的父亲，他的手机现在已经被我保管了，为了督促他好好学习，这个号我也没收了，高考结束再还给他。这期间我也不会再准许他再玩游戏了，你找别人玩吧。”
抛开手机，张彻眼神空洞，躺在床上。
单身浪到三十多岁，逢场作戏、互渣互飙演技到熟能生巧的他没因为一段感情失利这样受挫折过，此时融合过往记忆，却彻底被过去的自己打败了。
手机上还有其他没接收到的信息，他已经没心思去看了，用枕头捂着脑袋，只想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掉。
我那如花儿一样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