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乱局4
次日，凌晨3点，小艾德里克努力不让父亲看出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
艾德里克回头看了一眼，妻儿的脸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他没有给妻儿留话，很平常的走了。
这趟他带了六个人。
四个随从，两个并行的一个是他的长子，一个是他的土法师朋友。
除了法师其他人全部都有全甲。
这个配置足够豪华了，却仍然让艾德里克感到些许不安。
六人策马从黑夜疾驰到清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
天高地远，他们有甲，有剑，还有法师，没有什么难关能难倒这样的一支炙手可热的队伍。
就连艾德里克那多疑的长子也没了愁容。
在路途上消磨一夜后，翌日六人进入驿站小镇地界。
驿站小镇因南方战争繁华，又因为经济城市贸易线的繁荣而落寞。
当地领主模仿要塞城市修建了一段像模像样的护城河，守城的士兵却是个长得像男人的丑女人。
她长相不够温婉，但能说会道，心地也不错。
知道艾德里克是瑟希莉丝而来的骑士后还以本地人的身份给他们介绍起本地的情报；
这里的男人快被打光了。
留下的都是年龄大到能逃过兵役的老者。
留下也不是因为他们足够老，而是因为这些人足够奸诈狡猾，厚颜无耻，以及最无奈的，耕地的需要。
进入城中。
外城的房子成片的是空房，偶尔能看到几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惊慌失措的从小巷中跑过。
从这里所谓的外城到内城也不过500米。
崎岖不平的街道本来全是泥土，到内城，忽然变成了砖石地面。
而且用的还是上好的青砖。
艾德里克对长子点了点头。
长子会意，带领三个随从在街道中分开。
绘制地图是教宗国的传统，艾德里克可以说是这项技能的专家，如果遇到意外，他们要有后路。
艾德里克自己和土法师往领主的庄园走去。
那是城中最高的建筑，超过大地母神的教堂，地段好到不需要问路。
艾德里克的装备同样好到没有为门童介绍自己身份的必要。
那孩子明显知道他们是谁。这其实不正常，知道艾德里克身份的只有他的上级，也就是瑟希莉丝城的领主。
走进钢铁制的门栅栏，门洞里面还有一个马厩似的门板拦着。
通过这四不像的布置后，艾德里克才进入庄园。
他看着庄园挺拔的绿植，对着树梢呼出一口白色的冷气，吹掉略微发白胡须上的霜。
驿站小镇的领主很平淡的接待了他们。
“你们是为啥来的来着？”
艾德里克看了一眼站在房门边的美艳女仆，胡须耸动起来：
“瑟希莉丝怀疑你的领地可能有邪教团伙。”
领主站起身，精神饱满，意识却像是不清晰的样子：
“是。我们已经拿到了线索，就等你们来了。”
艾德里克握住茶杯，冰冷的手甲在瓷杯外壁发出刺耳的挤压声：
“位置。”
领主弹了弹马甲，那守在门边的女仆便来到艾德里克面前，俯下身去。
艾德里克目不斜视，等待女仆掏出情报。
那是一张纸，和女仆的皮肤比起来略微泛黄。
装订成册，却只有三页，根本没有装订成册的必要。
这种文件装订方法艾德里克没见过，他只有粗略的印象，这和尔顿王国东部开始流行的装订方法描述一致。主要流通在富商间。
这里已经没落了。
女仆将文件摊开；
情报指向那可能和妇女失踪事件有关的邪教团伙的据点位置。
写情报的人陈列了多件证据，证物编号和取证过程都附在证据旁边。
细读过后，艾德里克发现这与其如说是情报，不如说是一份用词严谨，条理清晰的研究报告。
报告的水平高到有些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艾德里克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这个房间里的人能够写出来的东西。
艾德里克的行程都在报告里被安排好了，他要去一家名为“银槲酒铺”的地下室。
报告附上了残缺的地图，表明那个地下室有三层空间，大小约等于半个校场。
从领主的房间走出来后，土法师在路上问：
“怎么样？”
艾德里克把这份扯淡的报告递给土法师：
“香粉太浓，我不大喜欢。”
土法师看着报告，笑了笑。
银槲酒铺所在的街道正处在热闹的时间段。
这是一条商业街。
赌徒，吟游诗人，拾粪工，似乎驿站小镇所有的活人都聚集在这儿了。
有男有女，一幅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噪音很大，如果艾德里克要杀人，就会在这里找个位置。
过几天可能会下雨，正好埋尸体也方便。
和长子会合后，六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银光闪闪的骑士闯进了酒铺内。
明面上他们是来找失踪人口的，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寻找法师存在的证据。
他们在酒铺内待了一段时间。
就像那份报告里写的一样，证据都在地下室内，那些放着酒桶的地方。
“换短剑和匕首。”
六人点头，准备好装备后列队在老板的带领下进入了通往地下室的小房间。
那房间非常小，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穿着铠甲一个不小心手肘就在石砖上碰个叮咚叮咚的。
老板解释着是因为改建后酒铺格局变了，走进地下储藏室就开阔了。
的确是这样。
地下空间非常开阔，清酒的糜香充满空气，明亮的电灯有次序的挂在木桩旁。
老板把酒铺经营的很好。
地面非常干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
“通风井在哪里？”
老板一愣，带骑士们去通风井附近。
通风井在地下一层的酒窖深处，这里安静极了，地面的喧哗声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金属摩擦的声音被酒桶放大，许多酒桶是空的，角落里时不时倚放了杂物。
老板走在最前面，橙黄色的酒桶无限延伸，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他听见身后传来出鞘声。
艾德里克拔出剑，用剑脊重重按住老板的肩膀：
“法师藏在第几层。”
老板纹丝不动。
他听见自己背后再次传来那个些许年迈而平静的声音：
“袖子里的匕首你碰一下，我砍你一只手。”
老板咽了口口水，他怕了：
“第三层，第三层最里面。那里地形复杂，还有陷阱！”，他声音大了一下，然后立刻压抑着声音，说：“你不能杀我。我带你去……”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土法师已经换位到中间，艾德里克身后的骑士——他的长子用一只手按住艾德里克的肩甲。
可以行动了。
艾德里克将微侧的头回正，把短剑从老板肩上抬起来。
老板没有动，他以一种贪婪的声音说：
“我要十个金币。”
老板身体紧绷，显然是害怕到极点。
艾德里克解开腰包，左手将一枚金币弹到右手的剑脊上。
那金币刚好在合适的位置失去动能，停在艾德里克的剑尖。
他把金币递到老板肩上。
第二层有三个入口，其中一个恰好在通风井旁边。
在老板的带领下，艾德里克很快进入了第二层。
第二层没有人，清空第二层后他们才下到第三层。
在第二层花费的时间太多了，诡异的是，到了第三层，仍然找不到法师的踪迹。
感受不到魔力干涉，任何地方都没有魔药残存。
地板干净的让艾德里克感到焦躁。
那老板越走反而呼吸越稳定，他带着艾德里克来到一面酒桶挡住的墙壁前，不走了，而是站到侧面，为艾德里克让开空间。
他不说话，只是示意墙后面有人。
电灯很明亮，艾德里克意识到这是一堵伪装墙。
酒桶挡住了入口，只要把酒架下面的滑轮锁定装置打开，把酒桶推开，就能进去。
艾德里克看向身后的同伴，同伴拉下面甲，也对他点头。
老板趁机在向后移动。
他挑选了一个所有骑士都看起来放松警惕了的时候突然暴起，发出大叫，左手猛地把右手里的匕首掏出来，高举着朝那被骑士们围在中间的土法师扎了过去。
高悬在空中的匕首和艾德里克长子记忆中的老三重叠。
前天老三模拟实战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本能的拔出匕首想要博得一线生机。
这老板不同，他是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这么做！
一抹寒光划过老板的脖子，刚刚还在发愣的骑士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呆。
老板的颈动脉喷涌出一抹鲜血，眼中闪烁着错愕。
他的人头在冲刺中便和身体分离，摩肩接踵的距离，无头尸体甚至无法倒在地上，那尸体贴着其中一个骑士的胸甲，像压力不足的水龙头一样不断的涌出鲜血。
喝魔药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选择，那可以让骑士们短时间换得匹敌甚至超越法师的力量，但并不值得！
除非迫不得已。
艾德里克伸手掏向腰间的口袋，但来不及了，地下室的电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短暂的黑暗让众人来不及反应来自房间深处的攻击。
一堵土墙，或者说是一根石柱，顶着酒桶从通道底部撞了过来。
摩擦声那样大，艾德里克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他握着魔药，只感到胸前传来巨大的压迫感。
电灯再次闪烁，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艾德里克胸前的压力骤减，他在黑暗中翻滚了一下，感到手臂能活动直接将魔药扔进了嘴里嚼碎。
玻璃如刀片般划过牙龈，口腔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艾德里克双眼一亮，在黑暗中恢复了视力。
脑袋旁有一根粗糙的圆柱体石柱，它顶着其他五个同伴撞塌了伪装墙。
吐掉带血的玻璃片，还有更多的玻璃片扎在口腔里。
艾德里克绷紧脸皮，其他五个骑士，还有老板的无头尸体被一并推进了这个藏在伪装墙后的狭窄空间。
这是一个类似行刑室的房间，和至少其他三个房间相连。
右侧的墙壁上挂满没来得及撤走的刀具和锯子，房间的角落有一个平整的长桌，上面躺着一个身披白布的女人。
她被开了颅，已经死了。
但身体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别的外伤。
艾德里克抓紧时间收集信息，猛地发现她身上的白布袖口有一串文字。
很黑，距离很远，喝了魔药仅仅能隐约看见。
那是个艾德里克暂时无法理解的编号。
【永生控制/实验体0-22】
“艾德里克！”
黑暗中传来同伴的呼唤声，土法师点了火。
橙黄色的火苗让还有意识的骑士迅速饮下魔药。
酒窖内不能有明火，这是个傻子都知道的道理，土法师这么做有他的理由，远处的环境亮度在提升。敌人的位置仍然未知，但火，大火，正带着赤裸裸的杀机，以爆炸性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涌来！
艾德里克大吼：
“盾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