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乱局5
五个骑士分出三个，他们双手交叠在头盔前，用身体形成了盾墙。
艾德里克和另外一个骑士，以及不能受伤的土法师躲在盾墙后面——艾德里克的长子，由于他是带人测绘地面地图的那个，他必须是躲在盾墙后的人之一。
前排的人面对火浪，后排的人背对火浪，赤红色的光芒被光滑的盔甲分割成金红色的条缕，行刑室内光华大作，亮如白昼。
光先于高温，高温之前又有冲击波。
艾德里克耳膜在压力下内凹，响亮的爆炸声骤然变得比滚烫的空气还要闷。
火舌穿过高温到来，极为平滑，骑士们无法确定自己何时置身于火场之中，当刺痛从金属制的盔甲穿过，通过板甲内衬烙印在他们皮肤上的时候，空气中的氧气已然耗尽，
火光褪去，死寂的黑暗中只有那编号0-22的女尸在散发诡异的红光。
有一个骑士可能早就失去了意识。
同伴把他的身体扔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奋不顾身的向着行刑室一侧的铁门奔过去，踹了一脚！
“咚！”
铁门内凹，但门板纹丝不动。
对方自然不会留下这么显眼的后路。门还有两扇，艾德里克一扇都不想试了。
四周的墙壁都是承重墙，如果有一两分钟的时间，艾德里克自己徒手都能挖到地面。
可是土法师撑不起，他缺氧昏迷了。
如果他还醒着，今天可能是他最后悔没学风魔法的一天。
艾德里克朝着同伴点头。
骑士背起土法师，跟着艾德里克向酒窖的其中一个方向冲去。
五人走直线。
酒桶和隔断墙在嗑药后和纸糊的没有两样，不过那该死的酒铺老板有一点没有说谎，这地方重建过。
建筑质量竟然和军事堡垒一个水平！
有些隔断墙打两三拳还打不穿！
骑士们去踹摆在两侧的酒桶，一脚下去踹出了一堆肉块。
气温太高，汗衫被浸透，从空洞的酒桶内爆发出的恶臭哪怕不呼吸也疯狂往面甲里钻。
盔甲顶着内衬，贴着肉烫！
肉块还伴着无法分辨的粘液，肮脏至极，艾德里克生平未见。
他内心的焦躁再也无法遏制。
土法师还没醒，他死定了。
同伴匆匆从土法师身体里拿出领主给艾德里克的报告文件，顾不得再给他的妻儿带点什么。
艾德里克找到了天花板的薄弱位置，他取下队友的长剑捅穿到地下第二层，然后用蛮力将砖块拉开！
砖石如暴雨般降下：
“哗啦啦——”
冰冷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艾德里克短吸了一口气，立刻又屏住呼吸。
他快熟透了。
他将脱力的同伴甩上去，自己再上第二层。
大儿子在最后。
这是有组织的阴谋，从来没有哪个非贵族组织有这样的策略性和破坏力。
第二层的爆炸已经等了他们很久，地面发颤，似曾相识的大火从酒桶勾勒的甬道深处来了。
……
驿站小镇，地面。
银槲酒铺对面街道二楼，一个黑发女人坐在床边喝茶。
尔顿王国王城的女孩常有这样的举措。坐在窗边，眼睛总是搜寻着气质非凡的男人，手里拿着针线或者一本流行的好书。
若有寻获，闺蜜间一两天的话题便有了。
维姬把茶杯交给身旁穿着修女服的女人，同时从她手里接过一本装订成册的文件。
银槲酒铺前面的街道再次发出震动，街上的人好奇的聚了过来，交谈的声音不断钻进窗口，飘到维姬耳边。
“那群贵族老爷在下面。”
“他们去干什么？”
“谁知道……”
维姬看着报告，露出不满的神色。
她的声音相对街道的喧哗微不足道，站在房间内的修女却要竖起耳朵来听：
“为什么还要切片？我以为22个人就够了。”
修女早就准备好了措辞，但此刻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您知道，要对脑结构有了解必须将大脑复杂的结构分解成更基本的薄片，新的光测仪器还没有运过来……”
维姬面露不满，纠正道：
“‘光学’，是光学。光学仪器。”
修女头低的更低。
维姬不喜欢听废话，修女继续道：
“是……218片还是没办法还原出大概的‘神经图谱’。‘灵魂’的所在位置越来越模糊，继续切片，还原出……”
“我不想听。”
维姬说。
街道上跑过来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
那是维姬前几个月在莱昂内尔伯爵那边投资时，顺便从他那边带过来的亡灵法师之一。
感官同步是魔法领域，亡灵法师现在处境艰难，没有贵族愿意雇佣，但是本身素质并不差，愿意钻研四大元素之外的元素的，多少都有点毛病。
维姬用起来方便。
他兼修土魔法，一个月给1万银币的工资，目前干活儿还很卖力。
中年人不一会跑上来了，他在维姬门前等了会，还在整理仪容仪表，修女已经帮他拉开了门。
维姬望着窗外，头发在脑后挽起，房间是冷光。
他见房间内的气氛不大对，刚才跑在街道上的欢喜劲儿立刻没了。
只能唯唯诺诺的报告说：
“他们的法师被我杀了。”
见维姬不感兴趣。
中年法师又道：
“……西瓦德正在下面准备点第一层。”
这同样是垃圾信息。
从一开始骑士就必须死干净，谁管你点第几层。
有身份的人实在是没有底层上来的无名小卒好用，然而维姬又不得不用他们。
维姬感到苦恼，她面对窗外，质问道：
“修女小姐说找不到‘灵魂’。”
中年法师一怔，马上激动起来，他手舞足蹈：
“不可能！菲丽小姐！您不了解亡灵魔法，亡灵魔法的构造就是从灵魂开始的！我！”
修女疯狂给中年法师使眼色。
中年法师又怂了，在维姬这里法师的身份没那么管用，而且她好像不太喜欢他们谈亡灵魔法。
中年法师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会施法的猪……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他咬着牙，点头鼓励自己说：
“找不到‘灵魂’，当然，我们就没办法直接解决感官同步的意识混淆问题。我……也许我一开始的方向真的错了，但我绝对没有骗您，您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对灵魂……意识，感兴趣的人。这是在全世界都是冷门领域！”
修女呵斥道：
“不冷门怎么招到的你，出去，我在跟菲丽小姐做报告！”
中年法师出去后，看着街道的维姬再也没说话。
感官同步被李鸣放弃不是没有理由的，维姬也是到了这里，开始试验之后才知道。
她一开始并不觉得夺取一具新身体，将自己的寿命翻个倍有多困难。
因为李鸣就没有那么觉得。
女天人和他把感官同步的水晶球设计为“傻子都能使用”的产品，意味着它在使用过程上就是傻瓜式的。
维姬用不了，就是说，她是个白痴或者傻瓜。
中年法师信誓旦旦能够完全解决感官同步潜在的任何弊病，第一次试验失败后，他很快又收回了这个承诺。
那时修女小姐的姐姐还活着。
相较于修女小姐，她是个更接近李鸣喜欢的那种理想主义者。
她希望能去尼科尔顿奇救治士兵，而不只是在教堂附近给平民和奴隶包扎伤口。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维姬有点嫉妒。
好在她缺乏外科手术经验。
被维姬的人找来后她马上发现这并不是简单的手术，危险的实验还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便自告奋勇当了第一个和目标“同步”的实验品。
刚开始很顺利，感官同步发动，她同时拥有了两具身体。
但她只保持了四个小时的稳定状态。
第二天维姬的人发现她坚信自己在乡下有一个死去的妹妹。
她的妹妹就在她身边，却被她无视了。
她不仅要去乡下找那个并不存在的幽灵，还变得焦躁易怒。
那就像是李鸣最糟糕的失败版本。
逻辑能力正常，思维清醒，但时不时会突然对一个和其他目标完全没有联系的目标产生兴趣或失去兴趣，显得无法揣摩，神经质，不通人意。
一天后她把自己关在地下室哭，不止是维姬，只要是参与计划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再是一天前的那个善良的女人了。
非线性的记忆带来了无次序的信息，她被另一个人污染，被永久改变，再也无法分辨哪些想法出于本心，哪些想法只是噩梦中的谗妄。
当天晚上，修女的姐姐同时控制两具身体抹了脖子。
维姬猜测如果是不同性别的身体，她自杀的速度会更快。
修女小姐的姐姐死后，她很久没提去尼科尔顿奇的事。
从那之后她操刀，法师提供理论指导，每天领着高工资试图从根本层面解决精神错乱的问题，这不止会让维姬高兴，让感官同步水晶真正可用，还能让他们青史留名。
修女小姐认为对大脑进行选择性手术更有前景，法师则认为‘灵魂’才是关键。
无论哪一条路线，似乎和“死人”进行感官同步都会比纯正的活人更安全。
感官同步水晶的魔力总量一直在流逝，实验只进行了三次，有14个实验体是因切片死的。
现在到了11月，让寿命翻倍的计划看起来是完全失败了。
维姬打算把证据全部炸掉，带着人找个新地方进行更大规模的实验。
也许她带着血脉更好，外表更漂亮，寿命更长的身体找到李鸣的那一天，他会接受那是维姬。并且那样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维姬是很矛盾的，那并不是她。
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又不是女天人。作为从奴隶过来的人，她只能把所有的路径都试一遍。
“砰！”
地下一层炸了。
地砖像波浪一样膨胀了起来。
主修火魔法，兼修亡灵魔法的西瓦德法师手忙脚乱的从银槲酒铺爬了出来。
街上还有很多人，当他把这些话大喊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这些人都得去死。
或者跟着维姬离开：
“出来了！”
“他们出来了！”
一并长剑从烟尘中飞出，三个骑士踢飞砖石，从大坑中一跃而起。
维姬站起身，眯起眼睛看了看，又坐了回去。
数不清的穿着链甲的人从巷子里钻了出来，那是维姬的打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