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舍伍德的火苗
星辰已经升起，夜风穿过舍伍德森林的密径，唯闻树叶簌簌飒飒，却不见半分星光。
驮着沉重“粮食”的马车，缓慢且艰难穿梭于幽深无光的在密林中。
负责运送的骑士们趁着幽暗，悄悄拂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即便他们此刻骑在马上，但他们那未经锻炼且瘦弱的身躯，还是无法长时间承受链甲的沉重。
不过此刻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甚至异常羞耻于自己因疲倦而发出那阵阵粗重的喘息。
被他们围困在中间的塔司坦亚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狼狈，躲在黑暗中的视线趁机环视，脸上露出一抹嗤笑。
他深切清楚这些孩子们如此坚持的原因。
无外乎逃不开地位与金钱，或者想要以自己的毅力从那位领主的手中得到荣誉于注视。
在他眼中，这群可怜的孩子就像是一群愚蠢的猴子，被罗宾用名为“荣誉”的香蕉所诱惑，继而前赴后继钻进牢笼而不自知。
但不得不说这套低劣甚至俗套的手段，用来对付这群孩子，确实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不过既然是一群能被金钱与地位所俘获的心，自然也会被更高的筹码所俘获掠走。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拨动他们那根躁动的心弦，
塔司坦亚的声音随之在黑暗中响起，言辞中依旧带着那刻入骨髓的高傲：“孩子们，趁着罗宾·洛克斯利爵士还未到来，就让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我像你们保证，不论罗宾·洛克斯利爵士许诺给你们什么条件，无论财富与荣誉，我都可以给你们双倍。”
他端坐于马上，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放心，我不会提出让你们放了我这种愚蠢的请求……”
塔司坦亚的声音停滞，视线却锁定在最前方的罗伯特身上：“我只需要你们帮我杀了他……，我以塔司坦亚家族起誓，必将遵守诺言。”
“而此事，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塔司坦亚从脖颈上摘下一枚闪烁着金光的勋章，高高举起：“谁先动手，那这枚勋章便就是属于他的赏赐！”
看着面前晃动的金芒，他满脸自信等待着回答，也等待着有人率先拔剑。
因为他并不相信这群贱民之间能拥有什么友谊，也认定他们不可能战胜金钱与贪婪。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人不顾性命的深入矿洞也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换取几枚可笑的铜板，用以维持生存罢了。
那他们一定清楚这金光所代表的含义与未来。
更何况在他眼中，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充其量也仅能称得上是一场帮自己抹去潜在风险和握住这群孩子尾巴的小游戏。
但是如果等下这场结局十分出彩，自己也不介意用它来嘲讽一下那位领主识人的眼光。
但直到手中的勋章停止无力的摇摆，塔司坦亚却始终未曾听到有人开口，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唯有凄凉的夜风悄然拂过。
正当他为此慌乱时，他突然听到了拔剑的声音。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得意笑容。
果然，这群贱民即便是披上了链甲，但骨子里依旧是愚蠢的……
不过还未等到他的笑容散去，却感觉到抵住喉间的冰冷与刺痛。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抵住自己喉咙的剑刃，也死死盯住那握剑的手腕。他能感觉到到剑刃在晃动，手腕在颤抖，也能看到那双藏在盔胄后，惶恐躲闪的眼睛。
明明这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在阐述着他对自己的畏惧……，可为什么？他依旧敢把剑伸上来，甚至不愿意挪开。
塔司坦亚不明白。
罗宾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但他现在却没工夫思考，因为已经有人弯弓搭箭，也有人策马提刀前顶。
为什么？
为什么这群昨天都不敢直视自己的贱民，居然在一夜之间便有了扑向自己的勇气！
难道……，他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
慌乱与愤怒同时出现，毕竟他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
他将自己的视线再次移向罗伯特，却听到了一句不该从这种人口中发出的要挟！
“你再多说一句……”罗伯特将箭矢瞄向塔司坦亚的心脏：“我就会立刻杀了你！”
果然是这样吗？
塔司坦亚用力咬紧牙关，心中却无比愤恨。他看向自己那被麻布包裹的手，已经明白了罗宾昨天为何要借剑给这个孩子。
他想要在众人面前宣告，他想打碎贵族不可侵犯的神圣，他想证明……，他们都只是人！
塔司坦亚突然感觉到一种真正的恐惧，也听到了脑海中突然生出的声音：“要是某天所有平民的心中都生出这样的想法，那会怎样……？”
刺骨的阴寒悄然无声的爬上他的后背，他似乎看到了一场只针对着贵族而生的灾难。
“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位林肯郡的爵士在心中惊恐咆哮，他明白自己必须要马上把消息传出去！
他不会再顾及自己是否会因此丢失的名誉，也不会在乎自己会因此让家族蒙羞……，他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将这火种熄灭！
因为他无比熟知那不被平民所晓的历史，所以他也清楚这样的“火苗”出现后，不加以遏制的结果。
它们会变成燎原之火。
直到把一切压迫燃尽。
就像曾经自己奋起反抗的先祖一样！
“好！”塔司坦亚高举双手，仿佛示弱一般：“我闭嘴。”
“但是，我能不能喝口水。”他努力地放低姿态：“就一口，我恳求你们……”
“可以。”罗伯特放下弓箭，挥手让众人收起刀兵。
也就在他们放松的刹那，塔司坦亚突然用力的挥动缰绳。
马匹如离弦之箭一般用力撞向罗伯特的战马。
一时间森林像是被从睡梦中惊醒。
数不清的鸟鸣声中，夹杂着痛呼与奔腾的马蹄……
被撞下马背的罗伯特不顾身上的剧痛，立刻想要搭箭弯弓……，可手臂与身体疼痛甚至让他拉不开弓箭，更别提瞄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塔司坦亚策马离去。
也就在此刻，一只熟悉的手掌悄然出现，轻易地夺走他手中的弓箭。
在这刹那的电光火石间，长弓在他手中变成了满月，箭矢化作流星……
罗伯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道模糊残缺的记忆，那是父亲曾与他讲过的某个传说……
“我们赞美威严的蒂什塔尔。它向法拉赫·卡尔特河疾驰，犹如传闻中神圣弓箭手阿拉什发射出的利箭————从艾里奥赫舒萨山飞向赫瓦纳万特山……，那一支飞翔了六千公里的箭矢，为王国带来了和平。”
此刻在罗伯特的眼中，这支箭矢就像那故事中的利箭一般，破开了疾风，也穿过密林，也钻透了塔司坦亚的身躯！
精准的穿透塔司坦亚的肩膀！
惨叫声随之回荡在这片广袤幽深的密林中。
贵族狼狈地摔下马，却依旧不愿停下自己逃亡的脚步。
直到此刻，罗伯特的耳边才响起罗宾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温暖，亦如父亲淳淳教导：“孩子，不要慌。该慌的从来都是猎物，而不是猎人。”
“这里是舍伍德。”领主的声音在孩子脑中回荡：“是你们的舍伍德，去抓住猎物，鲜血会给你们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