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除夕

“他们不常住，但是我这次回来是真的会住一辈子。”谢尧的声音回荡耳边，挠得夏乐心尖痒。一阵酸涩漫上眼眸，靠，怎么哭了，夏乐把头扭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吸鼻子。

谢尧拿出湿纸巾擦手后，又把夏乐脑袋转正拿出新纸巾给夏乐擦脸，笑道：“不哭了好不好？”

尽管电话里联系频繁，可真正见面时还是压不下心里的无措。

夏乐下意识想把头埋进围巾里，却发现那抹红就在自己脚上。没得逞的夏乐只好将羽绒服拉链拉到头，再埋进去。

谢尧在一旁看她折腾，嘴角一直扬着，夏乐都觉得谢尧这一天能笑出不少眼纹。突然一双手摸上了夏乐的脑袋，夏乐身体本能地往前倾，因为脚被裹了一圈的缘故夏乐一直将腿半举在空中，此刻因为没有支力点就快摔跤，谢尧一只手把夏乐往回捞，最后夏乐稳稳当坐回原位。

夏乐的脸从羽绒服中伸出来，为了避免尴尬她问：“干嘛摸我头？”

“头发散了，我帮你扎。”谢尧说得很认真，可夏乐还是不信。

只好双手揣在口袋里，晃脑袋确认，因为晃脑袋时有碎发扫过她的后颈和耳廓，夏乐便信了，将后脑勺对准谢尧。

后者噙着笑给小朋友扎头发，手指插进柔软温暖的黑发，慢慢理清发结最后轻轻将那头秀丽的黑发绾成丸子，他道：“好了，转过来吧。”

夏乐挪着身子，摇摇晃晃，谢尧一只手在她腰后作围栏用：“小心点。”

谢尧手机响了，是张叔。

张叔叔：阿尧，我到了。

谢尧：张叔您请稍等，我马上从地铁里出来。

张叔叔：好，不急。

谢尧单手抱起夏乐，左手提着那三个袋子，向地铁口走，一脸轻松。只是夏乐突然被人抱起，吓得紧紧环住谢尧脖颈：“干嘛？”

“回家了。”谢尧笑时卧蚕尤其明显，这会儿夏乐隔得近看的清楚。

谢尧鼻梁高挺，眉骨优越，唇薄且粉，长睫下的眼睛漂亮得像星河，真的，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惑人的眼睛了，夏乐这样想。

她赏完五官又被谢尧皮肤吸引了去，很白很嫩很干净，小绒毛乖乖贴着脸颊，想看它们晃来晃去的样子。夏乐脑子一热就朝谢尧脸庞吹了一口气，后者身子明显僵直过一瞬。夏乐反应过来，暗骂一句之后就消停不敢乱动了。

谢尧看着眼前的路，走得小心：“怎么朝我吹气？”

夏乐自是不肯如实回答，答道：“无聊。”

抱着她的人又笑了，这一笑太像从前，夏乐说不出什么其他怼人的话，她只觉得心疼，心疼后又是庆幸，庆幸自己的小谢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温暖，还很可爱。

也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弥补他。

大致三分钟后，谢尧停在一辆黑色林肯前。

有人接过谢尧手中的东西，夏乐听见谢尧说：“谢谢。”还感受到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之后她被人捂着脑袋放进车里。

谢尧从另一边上车：“张叔，去东郊夏府。”

司机应了一声。夏乐这下知道她上了谢家的车，没多问反正去的是自己家。

她正要弯腰去解缠在脚上的围巾，谢尧抢先她一步让她躺下，车里宽敞。

夏乐没有照做，觉得尴尬，默不作声解着被谢尧缠得死紧的红围巾，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很浅的笑：“害羞了？”

“男女授受有别。”夏乐甩出一句古话。

谢尧眉头轻皱，按下车窗任凭冷风夹雪拍在脸上，降火气。

夏乐不知道他生气了，还在慢条斯理与那条围巾作斗争。谢尧偏头去看夏乐努力的身影，妥协似的升上车窗，道：“男女授受有别，我俩不算。”

说完便一把将夏乐的双脚放在自己大腿上，夏乐失去重心向后倒，谢尧人高，手、腿都长，还能空出手去护住夏乐的脑袋，这才没磕到。

“这可是你自愿的，别说我使唤你。”夏乐没挣扎，舒舒服服躺着。

原来是怕人误会。

谢尧笑得花枝乱颤，发丝都在摇，窗外飘忽不定的灯光打在谢尧背上，只有边缘的光直直照进夏乐眼中，映出谢尧俊俏流畅的轮廓。

夏乐的15、16岁生日，谢尧都与她通了视频电话。

光影交错间，比烛火更灿烂耀眼的是谢尧。

如电流袭击般，庆幸和喜悦掩盖了久远的烦躁，夏乐突然明白了。

之前对宋许白的异样情感，不过是因为像罢了。

视频里的谢尧更虚无、更飘渺，与夏乐总是隔着千万里，心里的空落如何都无法被抚慰。

当一个轮廓与谢尧三四分相似的少年出现在夏乐身边，轻而易举地在不知不觉间引起夏乐的关注，似探究、似好奇，带着一点无知朝人靠近，又觉得不可以这样，所以走走停停直到谢尧回国。

明白后夏乐便觉得惭愧，把人当替身不说，还这么久后才发现。

谢尧呢，谢尧知道会不会生气？

被人念叨的谢尧注意到小朋友的情绪变化，手下动作很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怎么把这围巾系这样紧。”夏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怕你乱踢。”谢尧说。夏乐是想反驳的，可想想自己确实很喜欢晃腿。

“哦。但是我在慢慢改。”

“为什么要改？”

“我妈说这样不好。”

“好，那我监督你。”

“谁要你监督了？！”前座的张叔叔不时看向后视镜中贫嘴的二人，也笑了。

两人打闹着，车很快驶达东郊夏府。

谢尧打开车门，背对夏乐单膝跪下。夏乐一脸疑惑：“你干嘛？”

“背你啊，能干嘛。”

“哦。”

穿过大门和前花园，就到了一楼大堂。夏乐在谢尧背上按指纹键，只是苦了谢尧半蹲着身子，让夏乐能够到门锁。

“叮当——”门终于打开，夏乐将一楼所有的灯全都打开，屋子立马就亮堂起来。

白色真皮沙发摆在会客厅中央，沙发两端都有落地灯。

往前二十步是通向二、三楼的楼梯，也就是夏乐跌过两次的楼梯。

巨大的电视机嵌在墙里，旁边是名贵的书画珍品和一颗橡皮树。

谢尧放下夏乐就折到外面去取三大袋东西和他的行李，他没多看布局，但知道家里变化不大，好像就连空气都不曾有变。

他走得这般快，是怕忍不住情绪。

雪呼啸下着，落了满院。

夏府花园的光源主要来源那栋别墅，零碎的微光铺在雪层上，泛着圈圈寒意。

谢尧接过张叔手中的东西，转身后却不敢再迈开步子。

这个地方，他五年未来过了。一花一木、一石一路、一池一水，都和记忆中的夏府重合。

还有透过一楼落地窗看进去那团四处奔跑的白色小人儿，依旧鲜活。

熬过来的感觉真好，他想。

随后，推门而入。

夏乐听见声响，仍蹲在楼梯一旁的地上摆弄工具，道：“脚边那双拖鞋是你的，把空调打开吧。”

开空调是因为谢尧穿太薄了，一楼太大又只有两个人，不暖和。

夏乐翻出袋子里的红色剪纸，贴在一楼各个显眼的地方，在一片素净的墙上显眼得不能再显眼。

谢尧身形高挑，在茶几旁立着，顶光照在他脸上，挺拔深邃的五官更加凸显。一双手指节分明，青筋暴起格外具有侵略性。

他将几袋速食产品一一摆在透明的茶几上，拧眉道：“你过年就准备吃这些？”

夏乐背对他调整电视机，家里有点声音才热闹。

“饺子和汤圆都有，你还有什么要吃的吗？再去买。”

“留学生吃得都比你好。”谢尧甩下一句，拎着那些食物熟门熟路进了厨房。

背影很高很结实，肩膀比从前宽了不少。毛衣被他穿得极好看，两条腿又长又直，不去做模特太可惜了。

夏乐挪开视线，专注于调整被当作装饰品好几年的电视机。

谢尧走进厨房准备把那些东西送进冰箱，他不打算让夏乐吃那些。

一打开冰箱冷冻室他便愣住了，满满当当全是肉、虾、鱼，应该是家里阿姨留下的。谢尧腾了地方放好东西，打开保鲜室，是意料之中的“拥挤”，但这个年龄段的高中生最喜欢屯的零食、饮料一律没有。

气笑了，谢尧就这样望着那些蔬菜气笑了。

夜已深，吃太油腻对胃不好，谢尧准备煮两碗面。十五分钟后所有食材都已码好，只等水开下面。

夏乐闻着味进来瞅，并不意外谢尧会做饭：“饺子呢？汤圆呢？你这是什么，好香！”

她停在一盘小炒肉前，凑上前仔细一闻。

“那些速冻食品你少吃。”谢尧把面下入冒白泡的水中，继续道，“那是一会儿拌面的小料。”

“还是吃全熟的煎蛋？”谢尧问。

夏乐答：“嗯，最好把边缘给我煎得焦焦的！”说着慌慌张张出了厨房。

谢尧探头去看，只见夏乐拿着手机往大门跑去：“慢点跑。”

距离很远，又隔了许多树，按道理夏乐是听不见的，但她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之后，谢尧放下心回厨房煮面。

夏乐提着一个纸盒偷偷摸摸上了二楼，又打开一楼通向后院的门。

萨摩耶挠门许久了，门一开白色的狗狗就扑到主人怀里，伸出舌头舔舐夏乐脸颊，尾巴摇得可欢可欢了。

直到谢尧端着两碗面从厨房出来，还在向夏乐撒娇的萨摩耶立即挡在主人身前狂吠不止。夏乐抱住它，挠它下巴，笑嘻嘻道：“椰子，他是我哥哥。不准吼哦。”

谢尧解下围裙，蹲下身伸手摸狗，神色如常。

椰子很乖，听懂了夏乐的话，在谢尧手下蹭着。

“什么时候养的？”

“嗯，我想想，大概是初三下开始养的吧。”夏乐抱着狗坐在沙发上，“还有一只猫，但那只猫不黏我，经常藏在花园里不出声，我也懒得管。”

“嗯，洗手过来吃饭。”谢尧摆好筷子，朝夏乐说。

桌上是谢尧已经拌好的面，香味四溢，一个堪称完美的煎蛋躺在最上面。

夏乐两眼发光，大口嗦面。

谢尧吃得慢，仪态良好，不像夏乐狼吞虎咽。

他倒了杯温水：“没人跟你抢。”眼中水光潋滟，停留在夏乐身上。

五年未见的两人很快适应，如兄妹般相处。夏乐将电视机调到了某台，此刻正在播一档综艺节目，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家里真的变热闹了。

“好吃吗？”谢尧停筷，问夏乐。

夏乐咽下最后一口面：“废话。”

谢尧从喉口蹦出一声笑，起身收拾碗筷。

夏乐跟他抢，谢尧道:“小孩儿一边去。”

“你只大我三个月。”

“那你也还是比我小。”

夏乐抢不过，看了一眼挂钟：“还有半小时。”之后就鬼鬼祟祟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