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日
十一点五十五，谢尧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衣服和笔记本电脑。夏乐也不见踪影，谢尧当她已经入睡。
衣服搭在沙发背上，谢尧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被放大数倍。
那些他答应父亲的事基本都已完成，只差最后一件。
十二点整，整栋别墅的灯忽然之间全熄了。
椰子在后院犬吠，静谧的空间有了诡异的气氛。
谢尧立即关了电脑打开手机手电筒去寻夏乐，他怕。
脚步完全慌乱，一股时隔五年的恐惧感从脚底攀至心脏给予重重一击，最后蹿到头顶，让他有些晕厥。
连走几步都磕在茶几锋利的边缘上，身体的疼痛被心理的紧张压制，在黑暗中听觉被放大，他听到打火机打火的声音，还有自己大如惊雷的心跳声，随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他快步走到楼梯口，怔然几秒，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相反，有团火光出现在黑暗当中，微弱的光只照亮了女孩笑得灿烂的脸，不，是谢尧只看得见那张脸，虚无的、肮脏的、痛苦的他一概不怕了。
明媚且仅此一份的笑容冲破一切黑暗，带着她的坦然、她的俏丽、她的姿意走向谢尧。
昏黄的火光一点点下移，夏乐一步步走向谢尧，因为怕蜡烛的光被风吹灭所以夏乐动作很缓慢。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夏乐唱着歌，手上端着一个蛋糕，不大不小，两个人吃正正好。
谢尧双脚就像被定在原地，也像缺失某个神经元，总之就是不能自主支配自己的身体。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呼吸沉重。
其实仅十多秒，夏乐就已经站在他身前了，但这十几秒对于谢尧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漫长到又经历了一遍从前苦不堪言的生活。
“许个愿呗？”夏乐清灵的声音将谢尧拉回现实，柔光将两人与黑暗隔绝。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他们。
“好，我许一个愿望。”谢尧恢复感知，笑着闭眼许愿。
从前昏暗的一切被蛋糕上的烛火点燃，最后变成灰烬，他宛若新生。
夏乐抬头看他，俏生生的脸蛋、扬起的嘴角、高挺的鼻子、狭长的眼睛，这便是谢尧，最简单的谢尧，夏乐想。
谢尧吹蜡烛的风也同样拂过夏乐，从长睫逃到耳廓，暖呼呼的。
“谢尧，祝你17岁生日快乐！”夏乐郑重地说。
谢尧抿嘴笑，眼尾的阴影衬得他更加魅惑：“我收到了，小朋友。”
小朋友与他对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因为黑暗，谢尧看不清夏乐耳根上的红晕。夏乐只想说谢尧笑起来太招人了。
夏乐将手中的小蛋糕放到谢尧手中：“拿好了，我去打开总电源。”然后拿过他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去开了别墅电源。
别墅终于亮堂，谢尧问：“你不是已经睡觉了么？怎么关的总电源？”
夏乐笑得神秘，没卖关子：“睡觉？我在二楼当然是在给你准备惊喜啊。至于那个总电源，嗯，铁门往前走大概七步的样子，对，就是那个喷泉附近也有一个总电源。我方才在二楼给管家发了消息，管家说手机也能控制，我就研究了会儿，差点赶不上时候。”
谢尧切蛋糕时，动作认真，发丝随着切蛋糕的动作晃动。
他身体微微前倾，腰腹一带的毛衣被带着收紧，能看出来平时没少锻炼。听夏乐略得意的语气，他也跟着得意。
夏乐早已脱掉羽绒外套露出里面的杏色卫衣，因为空调才被重启，热风开始不断往外灌，但室内温度还没升上来，夏乐缩了缩脖子没搭外衣就去吃蛋糕了。
是草莓蛋糕，草莓很多，奶油很少，蛋糕胚里有果仁，是谢尧五年前的喜好。夏乐见谢尧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知道他喜好没变，心道：幸好你还喜欢。
夏乐不饿，甚至还是撑的，可谢尧递给她的那块她还是吃完了。
“欸，谢尧。”
“叫哥哥。”谢尧打断她，正收拾桌上的残局。
“我长大了，叫你哥哥很别扭。”夏乐反驳。
“哪里别扭了，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追着我叫哥哥。”谢尧有意逗逗她。
“谢尧。”夏乐加重了语气，可调子还是宠溺的。谢尧不生气，任她喊。
“你这次回来也还要上学对吧？”夏乐坐在地上，右手撑着头，有些懒洋洋的。
“难不成你想哥哥直接去上班呐。”
“当然不是，你别扯远了。”
“起来坐沙发上，地上凉。”待夏乐乖乖坐回沙发，谢尧面上闪过一丝笑，很快恢复常色，继续道，“我去你学校读书。”
夏乐“啊”了一声，万分惊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确认般看向谢尧。
谢尧一本正经：“怎么？不相信哥哥有能进入重点高中的实力？”
谢尧成绩确实不错，可那是小学成绩。谁小学成绩不好啊？
只是谢尧在美国念书，知识点与国内必然不同，若进入C市七中学起来会很吃力，况且现在已经基本学完高中课程了，下个学期就会开展竞赛课程了。
夏乐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让谢尧自找苦吃，情真意切地劝他选别的学校。
谢尧不听还质问她是不是不想和自己上同一所高中。
这说的什么话啊。夏乐当即回绝他：“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我们学校进度太快了，你要跟上会超级累。”
“你心疼我。”
夏乐觉得这是第一次被别人噎住话头。
见夏乐之前说话手脚并用，此刻却安分地坐回沙发，谢尧明白她的担忧，摸摸她的脑袋温声说：“放心吧，哥哥能吃苦。”
“对了，你在哪个班？”
夏乐又站起来了，这次是醒悟：“我给忘了，我是13班的。”
谢尧两腿岔开，手肘抵在大腿上，略微转身看向夏乐，在问：？
夏乐道：“我们13班快学完高中课程，但其他班进度是正常的。”最后放下心来一般得出结论，“你可以去考其他班。”
谢尧回正身体，闷头笑了两声，听得夏乐有些心痒痒。
“嗯，我考13班。”
意之坚定，夏乐领略到了。
C市七中根据成绩分班，重点班每班45人，实验班每班55至57人。中考成绩前45名在13班，重点班以此类推。
每学期期末会重新由综合成绩分班，不过对于13班来说变动极其小，三次期末分班才来过两个新人，一个赵阳一个转校生，不过很快就被刷下去了。谢尧作为转学生，考的是另一套自主试题。
没错，这所谓的自主试题是13班的特别作业。
“所以你们班现在学完了高中的全部课程？”谢尧问。
“没呢，不过快了。下学期有大半时间都会上竞赛课。”夏乐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给哥补课好吗？”
果然，在这儿等着我呢。
谢尧一改往日略带轻浮的作风，眼尾平直，多了几分冷漠和攻击性。
夏乐与他对视，收了调侃人的心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尧，点头说好。
下一秒，谢尧又换上一副笑颜，摸了摸夏乐脑袋：“很晚了，回屋睡觉吧。明天哥做好早餐温在锅里，别太晚起。”
夏乐睨他一眼，不满道：“我放假了，晚点起怎么了？”
“不是要给哥补课吗？”谢尧此时拿起衣服往一楼卫浴间走，留给夏乐一个斦长又沉重的背影。
“哦。”夏乐打着哈欠回屋睡觉了，没去细究为何谢尧方才突然变得严肃。
外面的雪停了，只是还刮着风。卫浴间的窗户没关紧，几缕风走进来被谢尧锁在里面，又慢慢被热水冲刷到地面，卷起水雾再消失不见。
年级第一，一个寒假。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不可能的事。可他谢尧不仅应下来了，还必须做成。
做成留下，失败滚蛋。
谢尧闭眼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劈头盖脸砸在脑门上，似乎这样便能驱散一些压力。
谢天夷并不赞同谢尧与夏家走得太近，五年前夏家袖手旁观彻底撕烂了夏谢两家之间的情谊，尽管夏家后来在生意场上多有帮助，可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举动，难见真心。
因谢尧固执，前两年脑中还能回忆起夏乐的样貌，到后来只有手机里隔着千万里的声音，不真切。
那时他就有了回国的打算，夏乐那一通电话完完全全让他正视到自己的内心，所以他与谢天夷谈成条件——做成留下，失败滚蛋。
谢尧羽翼未丰，谢天夷的手段比他强上百倍，如今只有这条路最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