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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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拷讯

肥美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诱人。

准备受刑的高漕眼睛紧闭,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动,他在等待刑具的一刻钟内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高漕,睁开眼看看想先用哪种?”

摆在他眼前的是三寸粗的桃木棍,能在抽打的同时洗涤他灵魂的罪恶。二尺长的皮鞭,为了预防伤口感染,皮鞭内部吸满了盐水。还有常见的讯囚杖、常刑杖、笞杖三种长短不一的杖。

“高漕,选好了吗?”卢承康盯着高漕紧闭的眼睛,见他许久不开口,便大手一挥道:“全都体验一遍,让他慢慢选。”

皮鞭浸泡在盐水里,行刑手抚摸着肥美的皮肤,选择了击打的位置。

“啊!”

行刑手很专业,下手又快又准,同时还保证了力道只存在表皮而不伤及内脏,一看经验很足。

十几鞭下去,皮肤漏出一道道血痕,在盐水的辅助下,本就难以愈合的伤口发出一阵阵灼烧感。

卢承康听着高漕的惨叫声逐渐微弱,出声制止道:“停下,注意分寸。”

高漕的脑袋自然耷拉下,口吐白沫的嘴里还说着骂人的话。

这状态不行啊,完全没法审讯,卢承康对小吏说道:“给他喝点水。”

很快,小吏拎着桶水回来,“哗…”地一声直接浇在高漕脑袋上。

刺骨的凉水瞬间让高漕清醒了,他睁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律规定,拷讯应先‘反覆案状,参验是非’你们违反流程,我要举报!”

“他们归县狱管我可不是。”卢承康上去直接抽了高漕两个嘴巴:“现在他们听我指挥,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慢慢等着。”

高漕干脆眼睛一闭,又开始装死,他清楚唐律所讲“诸拷囚不得过三度,数总不得过二百。”要是打多了就是触犯唐律,只要坚持到拷讯后,就会有一个二十天的拷讯间隔期,到时自己就算倾家荡产,也得买条出县狱的路。

“继续。”

既然高漕能忍受皮肉之苦,那就只能进行另一种了,行刑手取下一块厚麻布包裹在桃木杖头,这样能保证只伤内脏而无法在外表观察出。

桃木棍轻轻一触,随后蓄力重重一击,仅此一下,高漕就喷出一口绿水,应该是胆裂了。

又是接连几棍,高漕的五脏六肺被打的移了位,蜷缩着身子,嘴巴已经无法关闭。

“高漕,累了吧,给他灌两口酒。”

小吏不怀好意地一笑,倒出一碗酒,径直走向高漕,左手掐住下巴,右手直接把酒“咕噔咕噔”灌进去。

酒水呛住了高漕,液体从鼻子、嘴巴尽数流出,他偷偷积攒了一口,趁着小吏回头的工夫直接吐在其后脑。

“你们只剩一次机会,要把握住。”高漕仿佛即将胜利,嘲弄着看着众人。

卢承康清退众人,亲自上前:“我来。”

“唐律规定,拷讯只许一人,你若是敢打我,就会犯下斗殴杀人、伤人罪。”高漕挑衅着对卢承康说道:“等我出去,定让你丢了官职。”

卢承康不应话,抽出短刀在高漕眼前晃荡。

“你要干什么?”高漕双眼透出恐惧之感:“我是被冤枉的,放开我。”

“给我摁住他的嘴。”

很快,两个小吏一左一右,压住高漕上下颚,钳住他的嘴。

“你的牙都快坏了,我帮你修一修。”

卢承康抬手就是一刀,高漕的嘴里充满了血腥,他的下方牙龈直接显现出粉嫩的红色。

“啊!!”高漕的叫声更大了一轮,牙齿神经传来的疼痛感直接传进脑子,手脚止不住地摆动。

旁观的司法官和行刑手感到牙龈一阵酸楚,这刑法有些太折磨了吧。

“倒点酒给他涮涮嘴。”

刚倒过酒的小吏熟练的又灌入一碗酒,随后还报仇似的用碗狠砸了高漕的太阳穴。

高漕的脑袋又疼又麻,眼睛鼻涕止不住的流出酸水,他感觉整个世界开始旋转。

“啊!!!”强烈的疼痛感让高漕眼睛直直往上翻,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我也略通医术,拿钢针来,给高漕针灸。”

卢承康从小吏呈上的针袋子里抽出最细的一根,深入口中,慢慢钻入高漕的牙龈。

每次深入旋转的深入一点,高漕的神经就要经历一阵刺痛,围观的众人,无一人不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这种刑法落在自己头上。

血水充斥着高漕的嘴巴,身体痉挛抽搐,瞳孔已经稍稍扩散。

“再倒一碗。”

“不要!”被压住嘴的高漕突然挣脱,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早这么干不得了,松开他。”

铁链和麻绳卸掉,高漕自由落体似的掉落在地上,小吏怕他摔死,忙搬出把小凳将他摁上。

“说说你与西市发生的事。”

高漕精神涣散,突然呕吐出一大滩夹杂着血水的消化物,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卢承康眉头紧锁,小吏立刻喊来了打扫的奴仆。

“给他上药。”

良久之后,待奴仆和上药的小吏离开,高漕抱着圆溜溜的肚皮哭丧着脸道:“我肯定活不成了,你要保我妻、子不受牵连,让他们出城。”

卢承康没有先答应,而是问道:“你犯了何罪就知自己要死?说不定将功补过,死罪可免。”

“你先答应。”

“好,太子府官就在外面,如果你的消息有用,我就立刻上报,护你妻、子、妾、妾生子出城,帮他们寻一处好地方安家。”

高漕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悔恨:“卢火长,你考虑得周到,是代表东宫来抓我的吧,我真是赌昏了头,要放在平时你根本抓不住我。”

“早就料到这一天了。”高漕仰头叹气道:“此事还要源于两月前,他们要运一批酒进西市,就找到了我。”

“你知道的,一般的违禁品进西市送钱都是默许的规矩。”

“谁默许的?”

“几百年来向来如此。”高漕道:“我敢说整个西市署大部分署吏都不干净,只是没查出而已,我猜你们查到的署吏都在休沐吧。”

还真猜对了,卢承康对这些事也都明白,但凡有规矩的地方,就会有人打破规矩,开始时只是打擦边球,随着不断摩擦,底线也就随之降低,就会出现大的问题。

“你应该不缺钱吧?送一批酒能赚多少?”

“十二架缁车,一共七十二坛酒,其余就是些布帛填充。”高漕回忆道:“我检查过他的酒,不是高端货,但他给的价格着实不低,一坛酒一百钱,我都不认为他能够赚回。”

“当时我嗜赌成瘾,钱财都被妻子管控,为了赌钱我才接受的。”高漕又补充道:“我之前可是低于一万钱一概不通过的。”

“你们就交易过几回?”

“一共四回,都是西域来的车队,运送的都是酒,共给我三万钱。”

“就这些?”

“还有一次在十天前,我当时赌钱刚输光,还欠着万钱。”高漕道:“这一次运送的不是酒了,是十二桶火油,一共给我三万钱,现银支付。”

“火油?你如何分辨。”

“我妻子家中有制油的产业,我去当过学徒。”高漕道:“想当年,我就是进入了制油厂,才娶到现在的妻子……”

“说正事,你既然分辨出,为何还是放车队入市?火油可比酒的罪名大。”

“我也是迫不得已,”高漕道:“追债的都追到我家门口,我都已经将妻、子送出长安城。”

“拿到售卖火油的钱他们也劝过我,叫我别再赌了,悔不当初啊。”高漕道:“望楼的大火是那批火油点燃的吧?”

卢承康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望楼火灾一事,现在还未调查清楚,而如今,自己只需将所做的记录交给李安俨即可。

“高漕,你还有要说的事吗?”卢承康抱着记录册子起身说道:“想要免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行刑手也从身后搂住高漕脖子:“还有没说的吧,是不是再来口酒?”

“不,不要。”高漕道:“我知道给我送钱那人叫阎石,男的,和我年龄一般大,他还比我瘦。”

“他住在哪?”

“不知道。”

“你说我要是在你嘴巴内侧切一刀会怎样?是否会控制不住用舌头舔的冲动,然后伤口感染死亡?”

“我真不知道啊,你们就饶了我吧。”高漕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他常去的地方。”

“在哪里?”

“城南马场,富户和官员们常去的地,阎石总在甲乙号包房门口晃荡,看到衣着华丽的人就会上去献殷勤。”

“好了,放开他吧。”高漕也就最后这件事说的有点用,他二百多斤,长安城比他瘦的太多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赃款在哪?”

“赌坊,都在赌坊了。”

卢承康对着一旁的司法官问道:“统计出来多少脏款?”

司法官找到一个册子,念道:“刚刚入库,共计绸缎四大箱,价值八万钱。”

“不对!”高漕不乐意了:“明明有六大箱绸缎,两小箱黄金,有人做了手脚!”

“你是说我贪墨了?”

高漕飞快地摇着头:“没有,没有卢火长。”

司法官念叨着:“这些候卫,干这些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定要向上汇报。”

“卢火长,我在平康坊内南曲善洁小院存有不少钱,潇洒三天三夜都用不完,你到了报我名号便可。”

……

高漕回牢后,卢承康准备去休息一会,可出门却碰到了刚审讯完成的冯立要去观摩李安俨拷讯,身为他的秘书兼下属,卢承康肯定要跟随。

李安俨占用着最大的一间拷讯室,室内铁架上拴着两男一女。

二人进去后,李安俨的拷讯已经开始好一会了。

对比卢承康,李安俨的拷问方式就比较直接了,他完全不在乎唐律规定的拷讯流程,各种刑具轮番上阵,只要能问出消息就成。

“冯立,你去沿漕渠搜索,特别是群贤坊内光化寺,那里地势开阔,人烟稀少,是登陆的好地方。”

冯立面露难色道:“安俨,光化寺可是尼寺,深夜兵甲怎能随意闯入?若是闹起来可不好解决。”

“陛下敕令,一切由我指挥,你岂敢不遵?”

“我遵命。”冯立知道李安俨是个什么性子,便没再多废话,反正最后的责任也是他揽着。

漕渠?卢承康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那二十多人是从水路走的,怪不得凭空消失了。

“李将军,可以放我们回家吗?”宋宗祈求道:“我们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松开吧。”李安俨道:“不过你们先不能走。”

“给他们拿袋钱,腾间宽敞点的牢房让他们住一晚。”

李安俨皮鞭一指:“等何时他开口了,就放走你们夫妻二人。”

小吏解开了宋宗夫妻的铁链,递给了他们一袋钱。

“多谢李将军。”

卢承康观察到二人身上除了手腕被铁链勒出的红印,其余没有任何伤痕,看来李安俨也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不会上来先抽二十鞭杀杀威风。

卢承康恭敬的递上册子道:“李将军,这是西市署吏高漕的记录。”

李安俨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和他预料的没差别,遂塞进怀中。

“说说吧,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被捆住的士卒一言不发,愤怒地盯着李安俨。

“你盯着我也没用,秦王府的罪证我们已经掌握。”李安俨走近,和士卒两张脸的距离不过二指:“明日,朝堂之上,秦王将彻底失败。”

士卒逐渐脸色难看,李安俨大笑道:“只要你说出秦王府的计划,我可许诺你一个清闲部门的官位,到时你也无需累死累活的卖命了。”

“你嘴里有味,下次见太子的时候离远点,别恶心到太子了。”

闻言,李安俨突然暴怒,大喊道:“上刑!”

小吏扬起长鞭开始抽打,白色的汗衫被打成一块块碎布条,一道道血痕显露。

“你叫啊!你喊啊!”士卒面对皮鞭一声不吭,李安俨不再冷静,亲自接过鞭子抽打。

一刻钟后,李安俨有些累了,面对一言不发的士卒他又转变面孔,微笑着说道:“我其实也不想打你,依我看你是个忠心之人,不如我们共饮杯酒?”

“喝酒?那得把铁链给我解开。”

“不行,你要是自尽怎么办,那我的事不就办砸了。”李安俨拿起酒碗,塞进士卒嘴边:“还是我喂你吧。”